
第9章 落定
“让你给我捎句啥话?”
江文河有些疑惑地问道。
心想不会是求他别说出去吧?
也不应该啊,要捎这话他不就露馅了?
江守诚咳嗽了一声,学着王志和那跟鹅叫一般的嗓音说,“你跟文河说,能者多劳,作为老师肯定是要全力支持的!问问他还想做桌凳不?南李庄那边的老黄正愁找不到合适的人呢,让文河去问问,就说我推荐的!”
“哈哈哈......二叔,你学的还挺像,真跟大鹅叫似的!”
“边去!他就这么说的,要不我奇怪呢,他跟你啥时候这么好了?”
“这跟你又没关系,你没事瞎琢磨啥?我们俩关系好不中啊?碍着你了?”
“碍着我啥?我才懒得管你们,俩都不是吃啥好草料的玩意儿!走吧,咱赶紧去签了文书,你回来好好干活,这要是接了南李庄你能干的完?”
“你管我!我干不完不会找人干啊?有钱挣就行了呗!”
“我这不是问问嘛,早知道我那会儿跟你爹也学点手艺啊,看你大把的挣钱,我这心里.......”
“你这人就小心眼,嫌人穷、怕人富,就你这心胸还知识分子呢!”
“少说知识分子,放前些年我还得被*斗呢!”
“你可行了吧,啥时候*斗你了?一个穷教书的,谁稀罕斗你!”
“也就是咱大队姓江的多,要不你看看!也就是你当时还小......”
“这会儿我长大了,要不然我拉几个人好好把你斗一斗?”
“滚你小子的!张嘴就没好话,跟二叔没大没小的!”
“谁让你这当老师的没把我教好呢?”
“这能怪我?你天天不学......”
俩人斗着嘴走到大队部,喊来了大队长李有康和会计江守才一起签了文书。
李有康就是李文刚的爹,江守才也算是江文河的本家叔叔,比江守诚论起来血缘关系还要近一些,俩人都一副奇怪的眼神看着江文河。
“咋了俩叔,都这眼神儿看我,我又不是大闺女!”
“去你小子的!你要大闺女得长多可憎?你真会木工活儿?”
李有康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江文河,两只手抓挠着,恨不得把江文河撕开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他认识的那个混小子。
“我二叔都看过我做的样品了,要不他能把这活儿给我?”
江守诚这边也赶紧点头附和,“他真会,做的还不赖,至少不比他爹差!”
“真的假的?这小子那会儿他爹逼着他学都不干,还说什么做木匠没出息,天天抡斧头没志气,有这时间还不如去逮蛤蟆吃!气得他爹都想捆枣树上打死他!”
江守才听到这话立马惊诧地问道,还数了起来江文河当初干的那些破事。
“唉!你们都是门缝里看扁人!”江文河哭笑不得的开口道,“啥叫天才知道不?天才就是不用学,只是看几遍就啥都会,这样的天才说的就是我!”
“去你的吧!你要是天才,你爹活着时候也不用天天愁的吃不下饭!”
江守才最先开口打击道,李有康也是连连点头,就跟看他笑话一样。
倒是江守诚思索了下开口道,“这小子确实打小就聪明,别的不说,就说那整人的本事,一天十个都不带重样儿的!就是没用到正经地方!”
“哈哈哈......这倒是真的,我家小子现在听说他都打哆嗦!”江守才立马接口道。
李有康倒还算平稳,他儿子跟江文河是一丘之貉。
都是欺负别人的,是队里罕有不被江文河欺负的人之一。
“中啦,中啦,还长辈呢,一个个刺挖人没够!我这还得干活呢,先走了,烟给你们留着抽!”说着把那包红牡丹扔下就回家去了。
走出门拍了拍兜里的五百块钱,厚厚的一大摞子,江文河激动地直接跳了起来,落地后前腿弓、后腿蹬,一只手抬起来比划个拳头冲着天使劲杵了几下,然后若无其事的拍了拍身上的衣服,“有钱了,有钱了,不知道买啥,我左手一个诺基亚,右手一个摩托罗拉......”
“手机啥时候能出来?没意思啊!”
江文河背着手迈着四方步叹了口气。
忽然有点想要刷小视频了,可手机还没影子呢。
别说智能机还要三十年,就连跟砖头似的大哥大应该也没出来。
就算出来也买不起,全身上下才五百块钱,连大哥大的话费都不够。
还是得踏实挣钱,有钱啥都能买到,没钱别说左手一个诺基亚、右手一个摩托罗拉,猪蹄子不让你摸一下。
想跟上辈子似的做榜一大哥惟有奋斗。
有钱才有花活,有钱才能嗦的你直哆嗦。
“南李庄......”江文河走到门口暗自嘀咕。
南李庄村没有江家湾大,但也有五六百人。
这年代生孩子都多,百八十号学生还是有的。
那王志和的用意他明白的很,就是想拿点好处封他的嘴。
生怕他脑瓜子一热,去媳妇老丈人那里告他一状,那王志和就完蛋了。
王志和从一个穷小子,到如今的公社中学校长,靠的就是媳妇和老丈人。
如果没了老丈人他屁都不是,别说以后调到县城去,就连当个公社中学的老师都够呛能成,所以他王志和不敢冒险,更不敢赌自个儿能收拾住江文河。
要知道江文河上学那会儿就是个浑不吝,敢把天捅个窟窿那种。
倒不如给江文河一点好处,让江文河把这事烂在肚子里比较好。
实际上江文河也并没有想跟王志和撕破脸,把他的烂事捅出去。
这么做倒不是看王志和,而是看那人的面子。
他是浑,但不是浑的啥都不在意。
想起读书时候被打的头破血流,那人拉着几个学生轮番背着他到卫生院的场景,想起那些苦口婆心的规劝,他的心也是肉长的,咋狠的下去心呢?
再说了,把王志和整死对他也没好处,损人不利己的事做他干啥?
不过王志和既然说好把南李庄给他,那就要到手里再说。
不然也是便宜别家,还不如他一起做了,不要白不要。
江文河想着晚上就去南李庄找老黄要活儿去。
开门,打了桶水随便擦洗几下,光着背就再次干了起来。
时间紧、任务重,别看就是普通的桌凳,却相当耗时耗力。
在没有电动工具辅助的年代,纯靠人工做一百多套桌凳那可是大工程,跟别说他还打算把南李庄也接下来,那一个月出头的时间就相当紧张了。
江文河脑子里琢磨着,手底下该怎么干怎么干。
干了一辈子这种活儿,他闭着眼睛都不会出差错。
尺子基本上都用不着,打眼一看就知道从那下手。
而且尺寸也绝对不会有任何偏差,这就是他这辈子最大的依仗。
“哧哧哧!”锯子的声音几乎没有丝毫的间断。
渴了就喝几口凉水,累了就拿凉水洗把脸继续干。
院子里的阴影越来越大,直到覆盖住整座小庭院。
看着下好的二十来套桌凳的料,江文河有些疲惫地笑了笑。
刚打算停下去自留地整点菜做饭,江文山和江文海就进来了。
看着满地的锯末和码放整齐的木方,哥俩都是惊得合不住嘴。
“老三,你这是干啥呢?”江文山手里拿着菜惊诧地开口问道。
“大哥,二哥,你们咋过来了?赶紧坐,我把东西给归置一下!”
江文河看到老大、老二过来,赶忙拿起扫帚开始清理院子,把锯末和下脚料都扫到角落里,算是把院子里腾出个能下脚的地方。
“下了这么多料,老三,你别说你真会木工活?”
江文海把手里几根丝瓜放下,有些惊疑地看着江文河,手里还摆弄着他下好的那些木料,总觉得老三会干木工活儿让他有些不敢相信。
都是亲兄弟,老三是他看着长大的,打小啥样他能不知道?
父亲活着时候在家干活,那是连正眼瞧都不带瞧一眼的。
记得当时他们哥俩学手艺,老三这货就在一旁睡大觉。
打算让他学,却根本不听那一套,趁不注意就跑没影。
为此不知道挨了多少打骂,可就是不往这上面使劲。
弄得最后他们爹都绝望了,说这门手艺算是断根了。
没想到这刚一分家,老三就忽然变得会木工手艺了。
难道老三一直藏着?还是说跟爹私下里偷摸学着了?
咋想都觉得奇怪,明明他们兄弟仨除了晚上找媳妇睡觉,基本上白天都没咋分开过,老三就算是偷着学也没那个时间,难道他真是天才不成?
江文海倒是听老爷子活着时候提过一嘴,说木工这门手艺也是吃天赋的,老三的天赋比他俩都好得多,可老三就是不愿意干,为此老爷子也是整天叹气。
可就算是天赋有差别,也不至于老三天赋就高到这程度?
啥都不用学,直接上手就能比他们干得好?这咋可能呢?
要真这样他都得刨个坑埋了自个儿,省得活在世上丢人!
江文河看着俩哥哥的表情,虽然猜不到他们在想什么,但也能看出点头绪来。
连忙从屋里拿出俩板凳,放在院子里招呼他们坐下,“哥,我正说去摘点菜呢,没想到你们就送来了,赶紧坐会儿,我给你们弄点水喝!”
“老三你别忙活了,我们这就回去!”江文山拦住江文河开口道,“老三,你这是弄啥呢?咋下了这么多料?这些木料都是咱爹留下的,虽然不值啥钱,可你也不能祸害了,这几年攒攒钱还打算给你修修房子呢,咋得也得给你娶个媳妇!”
江文河心里没感动是假的,大哥确实是做到了长兄如父,从头到尾都对他不差,想到这里江文河开口解释道,“这不今儿守诚二叔找到我,说咱队小学打算趁着放假给孩子们做些桌凳,问我能不能做,我一想家里有现成的木料,就把活儿给接下来了,这些下好的料就是给孩子们做桌凳的!”
“哦?二叔找你做桌凳?他......他咋这么大胆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