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菩萨下凡
一个时辰后，周承叙睁开眼。
刚出门，那边徐满山父女俩便满脸堆笑地迎上来：“周老爷，您醒了，小人准备了热水、果茶、炖肉，您……”
瞟见屋里一动没动的两个大海碗，表情立刻尴尬，但又若无其事地扭过头，只当没看见：“要是不合口味，小人重做，包您满意。”
周承叙淡淡道：“徐管事，我不喜欢老爷这个称呼，也不喜欢你的为人，所以不必套近乎。”
徐满山赶忙解释：“小人昨日确实唐突了您，小人知错，可，可小人只是徐记商号一个小管事，全靠这不要面皮的劲儿才能活下去……”
周承叙打断：“活着不易，活得好点更不易，我明白，也理解，但不接受，当然也不会苛责你如何如何，我身为悬剑司百户，护送你们出山是本职，不掺杂其他因素，所以你也不用费尽心思讨好。”
徐满山听到这话，目瞪口呆，瞠目结舌。
本职？
不掺杂其他？
不用费尽心思讨好？
这是悬剑司的修士老爷们嘴里说出来的话？
比天方夜谭还荒唐。
平日里，便是悬剑司里打杂的仆役，走到街上也趾高气扬的模样，正经士卒就能横行霸道，有官职的更不用说，便是地方的朝廷命官也不愿意招惹他们。
做生意的遇见这些人，都是极尽卑微之能，生怕对方以莫须有的罪名没收财产甚至下杀手，他们连告状的地方都找不到。
在人多的地方还好点。
这荒无人烟的雪山里面……把他们全杀了也无人知晓。
可这位周百户却说什么本职。
明明很讨厌我们，却依然要护送我们离开大雪山。
这，这是人人惧怕的悬剑司？
这分明是慈悲为怀的菩萨下凡！
若悬剑司人人如此，这天下早就太平了！
又想，昨晚判断果然没错，周百户必然是刚入职不久的愣头青，心中还存着正气，没有被那些老油条们染黑。
应对这样的，不能拿常规手段。
想到这，连忙抱拳躬身，并顺势改了称呼：“周大人，小人明白，小人绝不打扰您，只，只求您千万怜惜这一伙可怜人，待小人一伙出山，出山之后，小人为您立生祠日夜供奉！”
不等周承叙说话，端着两个大海碗离开。
周承叙自顾自地烧水、洗漱、吃干粮。
吃饱喝足，收拾整齐，冲着眼巴巴的徐满山一行人摆头：“走吧！”
徐满山精神饱满地吆喝：“伙计们，启程！今儿有周大人坐镇，必然一路顺遂！”
众伙计跟着高呼：“一路顺遂！”
“一路顺遂！”
“一路顺遂！”
徐满山一行人虽然带着一批货物，但有骡子驮运，且经验丰富，速度并不慢，至少比押送王家一群老幼要快一些。
之前那厚厚的积雪还在，又下了一场大雪，但他趟出来的那条雪中小道却还在，行走很方便。
徐满山一边走一边感慨：“那支押送犯人的衙役中有高人，竟然硬生生蹚出一条小路，难怪敢在这个时节走这条路。”
周承叙淡淡地问：“你们时常往来这条路？”
“对，每年要走六七趟。”
“冬天也走？”
“冬天不走，冬天不走。”
“现在不是冬天？”
徐满山面色微变，挤出一脸苦笑：“大人，往常冬天是不走的，但这两年行情不好，在汉州又遇着点麻烦，耽误了行程，原打算在西陂待到年后开春再回勐川，可那天听人说有一队囚犯从蜀州翻山而至，寻思着一群老幼能走，我们这群青壮没道理不能走，而且这还没到最冷的时候，就冒险一试。”
周承叙听到这，嘴角扯了一下：“你们胆子真大。”
徐满山陪着笑道：“嘿嘿，小人运气更好，遇见了您，一夜被您救了两次，否则，小人已经葬身狼口。”
周承叙没接这个话茬，随手指指骡子身上驼的大包小包：“什么货？”
“回大人，多是汉州、西京那边的特色药材。”
“能赚钱？”
“能，当然能，咱大康地大物博，地域特色极明显，尤其药材，小人们的日常便是把蜀地特有药材运到北面，再把北面的特产运回蜀州以及更南边的云州、黔州。”
“怎么不用乾坤袋？”
“大人，那等宝物，小人们想都不敢想。”
“没有商队这么干？”
“有，当然有，有些大商号这么干，只是风险也高，一旦被劫匪盯上，货和乾坤袋同时丢失，这损失足以拖垮一个中等商号，为了确保安全，往往要雇佣更多更厉害的高手护送，成本便高的吓人，所以小人东家这种小商号凭借成本优势还能勉强过活儿。”
周承叙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忽然问：“有比药材更值钱的货物吧？”
“有，”徐满山又急忙否认：“当然，徐记商号这种小商号，没资格沾染高级货。”
“都有些什么货？”
“武器法宝天材地宝精怪骨肉这些，都是真正的好东西，也都跟普通商号无关，货越值钱，越容易被人盯上，实力不足，只会人财两空家破人亡，”徐满山感慨道：“行内人是这么说的，跑商的人赚不到超出实力的银子。”
周承叙再突然发问：“所以，你这批货里有真正的好东西？”
徐满山急忙否认：“没有没有，怎么可能嘛？”
“那昨夜的雪狼和雪人如何解释？”
“小人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周大人，您就看看小人队伍里这些个人，除了俩普通武者，剩下的都是普通人，有什么资格押送真正的好东西？就算我想逞能，东家也不会同意，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周承叙听到这，越发肯定自己的推测。
徐满山运的这批货有问题！
先不说昨晚上那两次不正常的袭击，就徐满山这匆忙解释的态度，就很值得怀疑。
不过，无所谓。
顺路而为，尽力而已。
事不可为，自会明哲保身。
和这一行人本无任何交情，顺路帮他们是情分，不帮他们是本分。
想到这，淡然一笑：“继续赶路吧。”
徐满山却惴惴不安。
这番话能不能打消这位悬剑司百户的怀疑？
前方还有百多里的雪山路，若是他忽然抽身离去，我们可就危险了。
怎么办？
分他点好处？
可若是他也见宝起意，我们的下场只会更惨！
虽然他看起来较为正派，可毕竟出身臭名昭著的悬剑司……
一路在大雪中跋涉，住了一个又一个营地，气温也逐渐回升，但沿路反而更不好走，融化的积雪使得沿路一片泥泞，湿滑不堪，稍有不慎就会滑倒，骡子们套上特制的蹄套也免不了东倒西歪，还得专人在两边挡着。
期间又遇到几次袭击，全是普通野兽，雪狼雪豹雪白猞猁之类，还全是独自行动的野兽。
周承叙都没出手。
直到一行人抵达他来时遇见柳如烟的那个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