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阳谋
当天夜里，宋刚留在宣昭府之中与陈平安彻夜详谈，直至第二日当值时间方才离开。
自那之后，一直被视如疯狗的宋刚竟是冷淡了下来，三日内没再过问有关陈平安的任何事情。
无论是徐兵凌还是三皇子与言国侯，都不约而同选择了沉默。
而宣昭府也是彻底陷入了一片清闲之中。
陈平安每日吃睡轮换，好不自在。
这般景象，让京城一直注视的诸人都有些心中惶惶，不知晓究竟什么情况。
宫闱，暖阁。
下朝之后，乾帝安排人送来一份暖炉，正在翻阅奏章。
似乎想起了什么，将李公公找来，询问了一番陈平安的事情。
得到李公公平淡如常的回应之后，眉头紧锁。
“只是这般？倒是奇怪了，他究竟与宋刚说了什么？”
“属下也不晓得，宣昭府内有白衣少年护着，他虽然不是属下对手，但同为五太保，属下也无法混过他的注意。”
李公公摇头说道。
“静观其变，若是有任何变故，第一时间通知朕。”
“是。”
又过了三天，仍是如先前一般，没有动静。
京城百姓开始有些坐不住了，大抵有人试探造势，街面传出不少流言。
有人信誓旦旦说宋刚收受了陈平安的好处，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有人说宋刚终于忍不住被打压，想要借着大皇子的势力往上走一走，成为他门下走狗。
甚至有人流出三皇子上门安慰，反倒被陈平安一顿恶打的传言。
凡此种种，难以胜数。
乾帝在御书房之中飞速翻阅这些天的奏报。
看到如常的回复还有四散流言之后，眉头锁成麻花状。
“只有这些？”
他放下奏报，揉了揉眉心。
李公公点头。
“是。”
“陈平安究竟要做什吗？”
乾帝有些不解。
这些流言在他看来，都是些有心人的蠢办法。
宋刚他是知道的，与其让乾帝相信他收了陈平安的好处，不如让他相信大乾朝明天就会亡国简单。
至于陈平安恶打陈亮？
更是无稽之谈。
这小子性格莫测，但还是知晓进退，不至于做这种蠢事。
正当乾帝苦思不得其解时，门外小太监通报。
“兵马司总指挥使，宋刚求见。”
“进。”
真的是说什么来什么。
乾帝来了精神说道。
不多时，小太监将宋刚引入御书房之中。
给其赐坐之后，乾帝开口问道。
“宋爱卿今日来此所为何事？莫非是查案不顺利？”
谁料宋刚听了一言不发，转头就跪在乾帝面前。
“这是作甚？”
宋刚答道：“臣，恳请陛下收回成命，撤回臣查案之权！”
“爱卿是什么意思？”
乾帝冷声道。
随即便看见他取出一份份公文放在乾帝身前。
“陛下，这是六日以来，弹劾臣的文书。”
宋刚沉声说道：“当日大皇子留下臣饮酒，臣自想有罪与他，便难以拒绝，谁料不胜酒力，在宣昭府过了一夜，第二天起，臣收受贿赂之事便在京城传开。”
“如今还有百官弹劾，这个案子，臣无法继续查下去了。”
乾帝让李公公拿来那些公文，大致看后笑道。
“你宋刚何时是这种担忧官位的人了？朕不会理会这些公文，但你这次，着实是慢了点。拿回去，三日之内，朕要看到结果。”
但宋刚脑袋依旧按在地上。
“陛下信与不信已是无用，如今是百姓不信。”
“京城百姓皆认为臣是此种人，臣又无法争辩，看来已是大皇子门下走狗，这案子臣无论如何判，都会被百姓认为从中取利。”
“臣执掌京城兵马司，一切务必要百姓信服，如今百姓有了疑心，臣再继续下去，如何能做好这指挥使？”
“请陛下，收回成命！”
乾帝盯着他看了许久。
终于叹了口气，亲自将他扶起。
“倒是朕疏忽了，爱卿不必如此，起来吧。”
“谢陛下。”
宋刚这才站起身。
“是朕的错漏，才让爱卿受了这般委屈，爱卿勿怪。”
“臣不敢。”
“不过……”
乾帝话锋一转，“这案子一向由你经手，若是匆匆换人，朕也没了想法，不知爱卿可有推荐之人？”
“这……”
宋刚犹豫了一下。
随后说道。
“陛下，不是臣自傲，以往在京城之中，大多认为臣便是最为刚正不阿之人，如今连臣都被怀疑，这天下只有一人能办此案了。”
“何人？”
“正是陛下！”
“唯有陛下身为天子，权有天命，无论陛下作何审判，百姓皆是无话可说。”
乾帝眼眸之中掠过一丝冷光，但很快便被遮掩过去。
大概是沉思片刻，随后说道：“此事朕知道了，爱卿也累了，先行回去休息，朕自有考虑。”
“是，臣告退。”
宋刚也没有死缠烂打，转身离开御书房。
关上门，乾帝将一叠子公文随意扔开，冷笑不已。
“当真老奸巨猾，想把朕也拉下水？”
“李公公！”
“在。”
“传旨！”
宋刚快步出宫，绕了几个弯甩开跟踪的禁卫，在某条巷中找到等候已久的周南山，颔首之后，便跟着他绕开禁卫的眼线，潜入宣昭府之中。
“殿下。”
在院中见到椅坐摇椅，摆着扇子，大爷般哼曲的陈平安后，行礼道。
陈平安起身亲自扶着宋刚。
“事情如何了？”
宋刚看了他一眼，不着痕迹的拨开扶着他的手。
“该说的都已经告知陛下，陛下说会好好考虑，接下来如何，便不是我能决定的了。”
“无妨，这样便足够了。”
陈平安也不恼，淡笑道。
只要宋刚说了就够了，乾帝一定会答应的。
他知道这是个圈套，也知道乾帝一定能看破他的圈套。
但阳谋阳谋，要的，便是即使你知道了，也必须要跳进来。
“殿下，为了此事，臣顶撞陛下不说，在百姓中也失了威望，希望到时候，殿下不要食言。”
“放心，到那时，我自会让你看见想看的东西。”
陈平安颔首认真说道。
正当几人说话的功夫，门外太监传旨已到。
请进府中，宣读道。
“奉……因此，三日之后，朕亲自于午门之外，审理陈平安一案，钦此！”
得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