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123章 旧印核
澜音影子中的魂火忽然断了一寸,身形像是被一道锋利的魂刃一刀切断,只剩半个背影,还在月火中燃烧。
她的声音,却传得更深了:“她不是转世。她是被唤醒的那一个。”
“折渊碑林下,藏着的不是一位印魂。是两位。她……只是忘了自己原本是——”
“燃命之祭。”
离漪面色瞬变!“你说她是……第十一印真正的钥?”
我眼前发黑,掌中血气乱涌,骨珠碎末开始燃出一道青线,缓缓往我手腕上爬,那是识印融合的前兆。
澜音声音已近乎无声,仿佛整个碑林只剩下她那一句飘忽的呢喃:
“她若回……印就生。你若不写……她便死。”
影像彻底熄灭,骨沙散成淡白的咒粉,被碑林之风一扫,归入那一道道被遗忘的碑缝之中。
我跪坐在地,手心早已被那魂火划开一道裂纹,隐隐可见骨下魂脉轻跳。
离漪站在我侧,沉声道:“你明白了吗?你要写第十一印,不是为你。是为她。是为赵磊。”
“为那些被这场克隆印错吞掉的名字。你若不写,下一次主根残识逃脱……就不止抹名。是抹魂。”
我缓缓起身,衣角染满灰烬,手心的血印尚未干涸。
我看着碑林最深处那一枚尚未燃起的印脉柱,声音低得几乎自己都听不清:“所以这一次……”
“不是我去继承。是我要让这枚印,重新存在。”
离漪轻轻颔首:“你走的,是写魂之道。也是最后的那一条。”
我深吸一口气,望向前方那枚破碎的“魂面碑”,残影已无,名已空,只有一个“九”字,尚未被抹完。我知道,那是我。也是,那些被“忘印”抽走的他们。
折渊碑林,是一处从魂界古卷里被整页撕掉的空地。没有人能准确定义它属于哪一界,因为它既不归火界,也不隶属镜海,它就像一道伤口,被粗暴缝在两界之间,缝线还是活的,一拉就会崩。离漪引我踏入时,天已经黑透。
但这里的“黑”,不是夜。
是碑林自身透出的“识暗”,像从亿万魂名里挤出的灰色残火,扑面一层,连风都哑了。
我第一脚踏进来时,魂链震了一下,像识海察觉到什么熟悉的东西,瞬间开始缩回体内。但我没动。任由它抽痛,只默默望向林中第一块碑。
那碑不大,也不高,边角早已风化。灰砂斑驳,碑文不清,但能辨出四个字——
【逆魂之渊】
而它的基座下,是一条极深的魂缝,缝中浮动着一股腥咸的气息,像是某种没彻底腐败完的献祭旧血,偶尔冒个泡,还能听见咕哝低语。
离漪停下步子,没回头,只淡淡说了一句:“从这儿开始,你就只能一个人走。”
我点头,没说话。碑林很静,但那种静不是寂寞,而是某种“被封住”的群体回音。
四周每一块碑,都不是给人立的。是给名字立的。魂灭者无形,可名不灭。
六玄曾在这里将所有“无法归档的魂”,刻进这些碑上,镇于渊底,防止它们在主根湮灭后“自发复活”。
而主根,也曾试图将自己的断裂意志,从这片碑林里反向抽回。
这地方,是战场的尸骸。我一步步往前走。
碑文密集处有三百七十一座残碑,每一座形态各异,有的断成两截,有的被咬出缺口,像被什么活物啃过。
但最诡异的,是第九排靠左那块碑。
我本不想看,但那碑像是活的一样,从我踏入那片魂地起,它就开始“呼吸”。
碑面轻微起伏,像肺,碑上的咒纹顺着缝隙一条条蠕动,仿佛在重写自己。
我走近了。那碑上,赫然两个字:
——玖玖。
我呼吸停了半秒。不是“姜九”。不是“宿名”。是“本识”。
这个名字,是我在第一次识火试炼时被唤出的旧魂名。早该被抹。早在我通过裂环之阵那一夜,就已经被烧毁。
可它现在——刻在一块远比我更古老的碑上。
我轻轻伸出手,触摸那两个字的瞬间,整块碑猛地震了一下。
“嗡——”
那不是咒鸣,是“识波”。碑下,魂地忽然龟裂。
一道极细的“反咒脉”从碑底裂开,像蛛丝一样缠上我的指尖,顺势钻入皮肤之下。
我想退,已经来不及。脚下一软,整个人被猛地拽入碑下!
没有坠落感,没有风声,只有一瞬间识海翻涌,像整座碑林的咒纹在我耳边齐声喊出:
【断忆——启!】
我眼前一黑。识觉骤然剥离。
整个人仿佛被塞进一枚反着转的魂珠里,不断逆流回溯,一环一环撕裂着我的印记,把我从“姜九”的记忆,一直剥回到——玖玖。
我看见了我的“前世”。不是普通的轮回,而是一种“印脉原初设定下”的失败构件状态。
我,不是人。
我是一块“印火构材”,是主根最早试图将意志转植到人魂中时的一次尝试。
那天——天裂,魂渊翻涌。
我被刻入一具“旧躯”。没有眼睛,只有一枚燃着灰火的“印核”。
那是我第一次睁开眼,看见的不是世界,而是火——
一圈一圈的“印环界”,浮动在识海边缘。
我听见有人喊我:“玖玖,是你吗?”
那声音……来自魂树主根。
不是唤名,而是在测试——它自己刻出的魂识模具,能不能“回应”。
我没说话。只是低头,手指按进自己胸口,将那枚印核挖出来,一把砸碎。
那一刻,我“自废了原型”。
我用“自毁”证明我不是主根的从属。从那天起,我开始“被写入魂谱”。
但魂谱不是记载者。它是——审核者。而“玖玖”这个名字,从那一刻起,就被划进了“废稿”。
我看到自己被刻进折渊最深处的碑底,被六玄封咒,打上“不可复写”之标。
却不知为何,后来又有一只手,将我从咒碑之下挖了出来,抹去原铭,赐名——姜九。我知道了。
那只手,是澜音的。她把我从被遗弃的失败体里唤出,再赐一次命。
这一次,是燃命之路。而不是容器。
我从幻境中惊醒,胸口剧痛,仿佛那枚早就碎了的旧印核,又被重新塞回心脉。
我躺在碑下的一口“断忆坑”中,周围墙壁上刻满咒文,全是“未能归环者”的命稿残片,像有人曾在这里抄写过上百个名字,却都划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