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逼婚
洪昌礼和大儿子看着外边围观的人，虽然出手把小儿子（弟弟）扒拉开，但也不好当着大家的面把洪明兰再拖回屋里，一时也只能僵在当场。
紧跟着冲出屋的是一个中年男人，他穿着中山装，手里还拎着一个篮子，应该就是二登门的媒人了。
这位媒人面带惊色，应该也是被洪家人的操作吓呆了。他也不管洪明兰，抬腿就往门外走：
“大家都看见了啊，这是你们的家事儿，跟我没关系！姑娘不愿意你们早说啊，搞这么一出！”
说完，他还抬起头，大声冲周边围观的人嚷嚷：
“大伙都给我做个见证啊，我今天二登门只是替男方问意见，还没安排见面呢！上次他们也没跟我说姑娘不愿意！
这个媒我不做了！往后他家有什么事儿跟我可没有一丁点儿关系！”
说完，他就扒开人群，把装着礼物的篮子挎到一辆自行车的车把上，骑上自行车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他大叔！你先别走......”
洪昌礼还想挽留，但最终还是没拦住去意已决的媒人，只能低着头，呆站在院子里。
还是洪家大儿媳反应快，她素来泼辣，当下直接从屋里冲出来，开始虚张声势的驱赶着围观的人群：
“看什么看什么！没看过别人家里打架啊！都给我走！”
院子里，洪家大嫂色厉内荏的驱赶基本作用不大，人群的议论声反而更大了。
看着还在叉腰骂街的儿媳妇还有低头不语的儿子，洪昌礼长叹一口气，背着手，依旧低着头，慢慢的回身，走到洪明兰面前。
众目睽睽之下，他佝偻着，竭力让自己的状态看起来更自然些，但却下意识的提高了声音，语气也更加的慈爱：
“明兰啊，你这......爹只是想给你找个好人家，问问你的意思。咱先回屋啊，你有什么不乐意的就跟爹说啊，你看看，你这...让大家都看笑话。”
洪昌礼第一次抬起头，脸上挂满了僵硬的笑容，仿佛刚才的场面不过是家里的小孩不听话闹别扭，只想着把洪明兰先哄进屋里。
洪明兰趴在地上，已经止住了哭声。她性子虽然温和，但到底还是大队的“劳动花木兰”，听见亲爹这么说，她直接抬起头，一字一句的跟洪昌礼说：
“爹，我不嫁！你要钱，我有法子挣，不用非得，非得......”
她性子到底还是温柔，“卖女儿”三个字最终还是没说出来。
只是看着脚上的布条，洪明兰的眼圈又红了起来，声音也带上了一点哽咽。
见女儿不配合，反而当众拆他的台，洪昌礼的面上也有些挂不住。在众人的议论声里，他虽然还保持着那副“慈父”的模样，但声音里已经有了一些愤怒：
“明兰！我是要钱吗？这桩亲事有什么不好？啊？！”
他颤抖的伸出手，一根一根的掰着手指头，虽然面向女儿，却是在给围观的人历数着这桩亲事的好处：
“人家男方就在你姑姑家的公社，知根知底。你姑姑说了，男方家境好，爹是有名的大木匠，县城里的人家想打家具也得请他！
现在人要给小儿子说亲，家里最小的儿子！人爹娘、哥嫂都疼弟弟，下边有个妹妹也出嫁了，你过去就是享福的！
你听爹的，明天跟我去一趟媒人家，你给人认个错，这亲事就还能成！”
听着亲爹当众吼出来的“好处”，还心心念念的要促成这门“亲事”，洪明兰的心也越来越冷。
她擦干了眼角的最后一点眼泪，声音也大了起来：
“享福？爹你真的不知道姜家的小儿子是什么德行？小儿子，三十二了还没结婚的小儿子！不干活整天喝酒闲晃荡的小儿子！
他的腿就是以前跟别人打架才瘸的！人在临县的名声都快从公社臭到县城了，根本没姑娘愿意嫁！不然他家为什么要跑这么远说亲，还愿意出400块钱的彩礼钱！”
听了洪明兰的话，人群直接“嗡”的一声炸开了，怪不得愿意出这么高的彩礼，怪不得洪昌礼上赶着嫁闺女。
人群里的小媳妇、姑娘们更是叽叽喳喳，有些泼辣的，已经开始指名道姓的骂人了，都说媒人走得好，老天瞎了眼才会促成这桩婚事。
被女儿一顿抢白，又听见周边邻居们的议论，洪昌礼也彻底绷不住了。他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手指颤抖的指了闺女半晌，才一跺脚走回屋内。
正当大家都以为洪昌礼羞愧难当、躲回家里时，没想到他又走了出来。
洪昌礼这回不是一个人出来的，他还拉着自己的小儿子，就是刚才那个拦着众人让姐姐快跑的小孩。
洪昌礼拽着小儿子，似乎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明兰！你不为爹想，你也为你哥哥弟弟想一下啊！你哥结个婚，现在欠的钱还没还完，你弟弟马上初中了，学费还没着落呢！
爹老啦！爹......爹一身的病，和你娘早就干不动活了。你说，你不嫁，你弟弟怎么办？让他那么小就下地干活？”
“爹，我不要二姐嫁人来给我挣学费！我能......”
洪家小儿子刚说了半句话，就被洪昌礼狠狠瞪了一眼。洪家大嫂也眼疾手快，直接把挣扎的小叔子推进了屋里。
洪明兰看着整个家里唯一还在维护自己的小弟，眼神里也闪过了一丝温暖。她抬头看着父亲，最后哀求道：
“爹，小弟的学费我来出！我听说现在城里裁缝铺都在招工，能挣很多钱。我不用嫁，小弟的学费我能挣出来！”
没有得到自己期待中的答案，洪昌礼终于愤怒了。他指着洪明兰，手指哆嗦半天，最终还是长叹一声，从背后拿出一个绿色的小玻璃瓶：
“明兰，你翅膀硬了...行，不嫁就不嫁。你现在心大了，说要进城，不要爹娘了。那爹娘也不拦你。”
他把那个小玻璃瓶拿在手上，伸到了洪明兰眼前：
“你前脚跨出这个门，我和你娘，你弟弟，我们仨就把这瓶敌敌畏分了。你爹的药费，你哥的债，你弟的学费，都跟你没关系了。”
说到最后，洪昌礼直接喊了起来，把手里的敌敌畏也举的高高的，转着圈给围观的人展示，有意让他们都看清。
“你走吧，走吧！我们就当没生过你这个闺女。”
洪昌礼转了半圈，又想转过去继续和女儿说话。
没成想，他才转身，洪明兰已经扑了上来，直接从他手里夺过了那瓶敌敌畏：
“爹，你别喊了，我喝！”
洪明兰满脸的泪水，直接就要拧开瓶盖往嘴里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