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安济坊先生
梁国的街头治安其实非常糟糕。
毕竟现在整个国家都处于风雨飘摇之中，大量的兵力都投送到前线去了，日常治安的管理者少之又少。
哪怕是在京城，街头治安也好不到哪里去。
时常有地痞流氓招摇过市，敲诈商铺和摊贩，调戏路上的良家。
这种没有任何防备的小摊贩，做生意还这么赚钱，在地痞无赖眼中，那妥妥的就是钱袋子。
而大荔县，是一个远离了京城上千里，刚刚经历过几次动乱，接连两任知县被杀的，没有人愿意来做官的龙潭虎穴。
按理来说，老百姓被可持续性竭泽而渔的事情应该屡见不鲜才对。
可是从衙门出来，这都过去半个时辰了，许伯安跟何世华两人，也已经逛了好几条街区，却一件欺行霸市的事情都没遇上。
面对许伯安的询问，掌柜的并没有正面回答，反而笑着问道：“两位是刚从外地来的吧？”
许伯安微微点头，说：“正是。”
那掌柜的笑道：“那就不奇怪了。”
何世华不满地说：“问你什么就答什么，扯这些做什么？”
那掌柜的却说道：“若是在以前，你们说的确实存在，而且非常普遍，我就经常被抢。但是现在我不怕了。”
许伯安不解地问道：“为何不怕了？”
那掌柜挺起胸膛眼里有光：“现在的大荔县，早就变天了，莫说是骚扰商户的地痞流氓了，即便是沿街乞讨的乞丐，也一个都没有了。”
何世华一听，顿时瞪大了眼睛：“那些反贼把乞丐都杀光了？这也太过分了！”
掌柜的对何世华的大呼小叫感觉很是不喜，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说道：“你懂什么？谁说杀乞丐了？现在大荔县到处都在招人垦荒和做工，只要有手有脚愿意干活，根本就饿不着！即便是不能干活的小孩子和身体有残疾的，也能被接去安济坊照顾，里面还教人读书认字呢。”
安济坊？
对于这个名字，许伯安并不陌生。
这是梁国立国之初设立的社会福利机构，原则上每一个县都有，用来赡养孤寡老人和孤儿，旨在体现朝廷的德政。
但是制度和执行，那完全就是两码事。
大梁立国之初，机构姑且还能发挥一点作用，但是如今天下这么乱，安济坊也早就已经变了样。
现在的安济坊，基本上就是公开的牙行，也就是所谓的买卖奴隶的机构。那种十来岁的孩子在安济坊就特别受欢迎，被人买去当丫鬟奴隶，往往物美价廉，而且安全可靠，很受豪门大户欢迎。
现在听掌柜的这么说，表明大荔县的安济坊并没有这么干。不但不买卖人口，还找人教读书写字，这简直就是不可思议！
掌管安济坊的是谁呢？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他到底在图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穿着朴素的年轻人来到了面饼摊。
那掌柜的见了年轻人，顿时热情起来，招呼说：“罗先生来了，还是老三样？”
来人正是罗云川。
他从口袋里面摸出六个铜钱，拍在了桌面上，和颜悦色地笑道：“对，谢了啊。”
掌柜的赶紧笑道：“罗先生的谢，我可担不起。”
许伯安见罗云川身上穿着一身灰白的长衫，朴素但是干净，一脸的书卷气，当即好奇地问道：“这位罗……先生，可是有功名在身？”
罗云川看许伯安举手投足不像是普通人，便微微摇头，十分客气地说道：“我只是个教书先生罢了。现在在安济坊教小孩子读书识字。”
先生者，所谓达者为先，师者之意，称别人为先生，便有向别人学习的意思。
与此对应的，便是后生。
《墨子》里说：“夫为弟子后生，其师，必修其言，法其行，力不足知弗及而后已。”
许伯安脑中正想着安济坊的事情，却没想到自己马上就碰到了安济坊的教书先生，顿时觉得十分凑巧，同时心里面也想对安济坊有更多了解，便热情邀请道：“方才我与掌柜的也说起过安济坊，不如我请阁下饮茶，你与我说一说这安济坊的情况，如何？”
罗云川想起这时候那种糊糊状的抹茶，赶紧说道：“现在吃午饭的点，喝茶不如喝酒啊。”
许伯安哈哈大笑，从善如流道：“那我们就去吃酒去！”
旁边就有一家酒楼，很多人在里面喝酒吃饭，非常热闹。
见有客人来，店小二立马招呼道：“三位里边请。”
将三人引到一张空桌，店小二用毛巾擦了擦桌椅，热情地询问道：“三位想吃点什么？”
许伯安说：“给我来一盘酱肉，一只烧鸡，再随便来几个下酒菜。对了，再来一壶好酒！”
“得嘞，请稍坐，饭菜马上送来。”
没一会儿的功夫，酒菜上桌，许伯安给罗云川倒了一杯酒，说：“今日相见，实在是缘分，来，我先敬你一杯。”
罗云川也不客气，跟许伯安碰了碰杯，随后一饮而尽。
“吃菜，吃菜。”
几杯酒下肚，聊了几句时政大事，许伯安见罗云川见闻广博，便忍不住问道：“罗先生既然有才学，何不考取功名，为国效力？”
罗云川笑道：“学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这确实是一条出路。但是我想要的东西，大梁国给不起。所以，考取功名什么的就算了，我觉得现在自由自在挺好的。”
要说起来，这已经是穿越到这里三年多以来，第二个人问他这个问题了。
但是，罗云川两次的回答，却完全不一样。
许伯安还以为罗云川是在开玩笑。
考取功名，为国效力，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罗云川居然还想要东西，甚至还说这东西大梁国都给不起，说起来实在是让人忍俊不禁。
“不知罗先生所欲者何，中原地大物博，朝廷富有天下，这世上还有大梁给不起之物？”
虽然现在梁国内忧外患，但是相对于个人来说，这样一个帝国，依旧是庞然大物啊。
罗云川再次一杯酒下肚，说道：“我要这天下人，人人有衣穿，有饭吃，能活得有尊严，能有一条进身之路。不知道这个，梁国能不能给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