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天:我在崆峒剑走偏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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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崆峒青阳

元朝至顺二年。

甘肃巩昌都总帅府辖地,平凉府。

崆峒山,青阳观。

刚过了正月十五,平凉城的王大官人上山为亡父超度,亲戚朋友、邻里乡亲,加上十里八乡的信众将这道观挤得满满当当。

祖师殿前香烟袅袅,已被改成了超度道场。

沿围墙黑压压有数百人,人人素手站立,面露虔诚。

大殿外还有数百人无法入内,只能站在墙外的高坡上。

广场当中一个高高的祭台,左右贴着对联:福佑先考洪恩昭著,祈愿超拔冥福恒昌!

台下四方各四名道士,伴着后殿钟磬鼓管弦锣鼓等各色乐器齐鸣,个个面色庄严肃穆,口中吟唱不绝。

一个身穿华丽紫袍的中年道人,正持漆红木剑法器在法坛上步罡踏斗,口中合着“步虚声”的曲调,扬声高唱。

“......

法坛烛耀灵光照,宝箓香焚瑞气浮。

羽众步虚声韵绕,引魂超度赴仙洲。

三清圣力施慈悯,诸圣恩光解困忧。

亡者今随仙乐起,脱离苦海逝尘忧。

紫袍道人蚕眉大眼、面白长须,一派仙风道骨的好相貌。

歌声反复诵唱,不少虔诚信徒早已听得熟了,等紫袍道人唱过三遍后,依惯例也跟着唱起来。

声音越来越大,在整个青阳峰上来回盘旋。

声震四野,震人心魄,即便不会诵唱的人,心中也升起一种神圣之感。

足足半刻钟,唱够了百遍方才渐渐停歇,信徒们个个均感神清气爽,心神安宁。

接下去道士们开始诵起两经:《太上老君说常清静经》和《高上玉皇心印妙经》。

那紫袍道人一同诵经拜忏后,又亲自于法坛之上点燃香灯,至此,他这个科仪高功已经礼毕。

此时台下一个黑袍上绘着仙鹤图案的少年道士迈步上前,此人眉清目秀,肤白唇红,乃今日的斋醮执事之一,名唤任行,道号青火。

“魂升九天,魄落九渊,生者百苦,死人万安。”

他声音清越,手持拂尘,朗声道:“香灯供奉三日,逝者必安息!”

“今日超度科仪已毕!”

顿了顿又道:“我青阳观百良道人已得授箓,可沟通仙官施法,排难解惑,如有意向,来祖师殿下排队等候,香火钱自便。”

说完径直转身,直上祖师殿。

众人目光跟着那少年背影,直至他消失在殿中,才移回到法坛上紫袍道人任百良的身上。

就见任百良施施然下了法坛,吩咐一名虎头环眼的年轻道人守在祖师殿台阶下,然后慢步走上台阶,也进了祖师殿。

他刚一进去,“吱呀”一声,殿门竟自动关闭。

道场里响起一片窃窃私语。

一个三十多岁模样的人疑惑地自言自语道:“这青阳观不是崆峒派的道场吗?以前最多做个祈福超度的仪式,这施法解惑是怎么回事?”

旁边一人笑道:“兄台这口音怕不是本地的?”

前一人拱手道:“正是,我是巩昌的,途径此地看个热闹。”

“巩昌?那难免有所不知,自去年起,这百良道人得崆峒升仙祖师木灵子授箓,可被托塔李天王附体,能解百惑,无有不准!”

“托塔李天王?怎地从未听说过......是哪位神灵?”

“难道没听过正时兴的《鬼谷下山》?里面说得明明白白,毗沙门托塔李天王啊!”

“毗沙门天王不是佛陀的属下吗?怎地又叫托塔李天王?”

“毗沙门天王是佛陀部下,但李天王乃玉帝帐下元帅,位列仙班,听那青火道童曾提过一嘴,这叫.......那什么一体两面。”

“还有这事?那百良道人果真神准?”

“千真万确,神准无比!而且百良道人口风极严,便是有那极为隐蔽之事,也绝不会露出半点风声。谁心里还没个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

“原来如此。”六盘山那人道声谢,转身挤出人群。

离开青阳观后,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冷笑。

“乡间愚民,就是好骗!”

他是六盘剑派的三代弟子李瑞云,有个道号“太虚”,有事去平凉城,赶了两天山路,今早翻越崆峒山时看到大批人,所以跟过来看看。

六盘剑派和崆峒派同为巩昌都元帅府治下,乃是甘南最知名的两个门派,虽然素无来往,不过平日里总是有些较着劲。

崆峒五老名声不小,李瑞云也存了几分暗中探查崆峒人物的心思。

刚才他看得分明,那百良道人年岁同自己相仿,想来是崆峒五老的弟子,可脚步虚浮、内力浅薄,估计在自己手下撑不过五招。

徒弟如此,师傅可想而知。

另外,周围一圈的年轻弟子更是不堪,远不如自己徒弟,让他更为轻视崆峒派。

如今看崆峒派木灵子祖师后继无人,徒子徒孙开始装神弄鬼骗人钱财了。

崆峒派,不足为虑。

此时围墙外人们纷纷下坡,大部分沿着山路下山,少部分人迎着出来的人群朝里——这些也是要去排队见“李天王”的。

高坡上人群稀稀拉拉,有六个身穿青袄的少年拢着手立于坡上,看着这一幕,大多面露不屑,轻声嘀咕。

这些都是崆峒子弟,同任行同辈的第五代,三个姓唐,三个姓常。

“你别说,这废物父子练武不行,骗人把戏耍得不赖。”

“耍得好又跟咱们有甚关系?任家抠门得很,我四家穷成这样,照样见死不救。哼!”

一个浓眉小眼的少年忍不住劝道:“这也怪不得任家,俺唐家赚了钱也不会分给别家。”

其他五人面面相觑,继而大怒。

“哼,明水,你到底算哪头?”

“明水啊,你就是太实诚,以后,还是不要同那任十七来往了。”一个细眼尖腮、年岁略长的少年笑道。

任行在崆峒五代子弟中排行十七,称呼排行在大江南北都是常态。

“一码归一码,任家赚钱没道理分给咱们。”名叫唐明水的少年笑道。

“可我哪里同十七来往了?他都不能练武。”

“嘿嘿。”其余五个年龄稍长的少年纷纷微笑起来。

是啊,就算能赚点银子又如何?照样是个武道废柴。

此时,大殿前广场上,不少人已涌向祖师殿。

守在殿下的是个虎头虎脑的年轻道士,拦住几个直向上冲去的信徒。

“几位居士第一次来吧,请排队!”

“有急事?通融?决计不行,恩师吩咐俺守在这里,请依次入内。”

旁边有人也冷声劝道:“兀那几个汉子,莫要不守规矩,这位是胡豹道人,最讲那个......原则了。”

......

......

祖师殿中。

“在下王东勤,求见仙师。”

“进来吧。”

第一个来的是王大官人,身高七尺,膀大腰圆,走起路来,身上肥肉乱颤。

他早有准备,那黑袍少年道童刚宣告,就赶紧吩咐家仆来抢到了第一位。

“吱呀”一声,门自动开了。

王东勤小心步入祖师殿,先左右看看,见门后无人,眼现讶异。

朝正前方望去,只见一尊巨大的铜像矗立于殿中。

他不是第一次来此祭拜,知道这是青阳观第一代观主木灵子,同时也是崆峒派的祖师爷,据说武功绝顶,羽化登仙后,便在青阳观筑像供奉,整日里香火不断。

目光稍稍落下,就看到铜像下有一张长条案几,紫袍的百良道人盘膝坐于蒲团之上,身边站着那个清秀的黑袍道童。

王东勤刚转身欲关门,大殿的门就在他眼前自己关了。

他心中大奇,连忙拜倒在蒲团上。

“仙师法力高强,小人敬服,小人有一惑,压在心中良久,恳请仙师解惑。”

百良道人不置可否,看了王东勤一会,直看得对方身体扭动不安深深低头,这才昂首向天,悠悠道:

“弟子任百良,以箓生所持李天王之道箓,祈请天王显灵,弟子必守戒律,矢志向善,以济人困厄、解人烦忧为务,绝不从私欲而妄行。”

拜服在地的王东勤心道原来这就是授箓后沟通仙官的祈词,忍不住又偷偷抬头,丑陋脸上一双眼睛瞪得溜圆。

“请神拜帖,李天王敬启!”

伴着百良道人的声音,他手中一张符向上一抛,突地烧起。

几乎与此同时,案几之上突然喷出白色烟雾。

白烟极为浓郁,只片刻功夫,就渐渐将案几上两人淹没其中,再也看不见。

“仙雾?”

眼见为实,王东勤目瞪口呆,彻底叹服。

“百良道人果然位列仙班啊!”

“听人说崆峒派在江湖上越来越不成气候,已经远远被六盘剑派超过,现在看来都是凡夫之见。崆峒仙道有成,哪里在意什么江湖排名?”

片刻之后,仙雾渐渐散开。

王东勤再次偷偷抬头,就见百良道人没有任何变化,他正奇怪,眼角余光忽然察觉旁边的道童变了样。

定睛一看,不禁骇然。

道童居然变成了一个三头六臂的小妖怪。

这妖怪当中头颅上两个发髻一左一右,颈后还有两个头,看向侧后方,看不清模样。

除了两个正常手臂外,前后还有四只手臂。

上身赤裸,仅穿肚兜,肚子肩头绕着一根长绫,肩上还斜挎着一个金光闪闪的铜环,手持一杆长枪。

“啊!”

饶是王东勤在平凉素有凶名,此刻也是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手脚并用地后退。

“居士勿惊,此乃我家青火道童,被李天王第三子哪吒太子附体。”

百良道人缓缓道:“法相三头六臂。”

“今日不巧,李天王正在凌霄宝殿晋见玉帝,故命其子下凡,附身于我家青火道童之上。”

“三太子神通广大,无所不知,法力尤胜天王,你有何惑但讲来。”

“原来如此,小民寡闻浅见,祈望上仙勿责。”

王东勤看看百良道人镇定模样,再看看那“三太子”的正脸,似乎确是刚才的道童,于是心魂稍定,慢慢又爬了回来。

“但讲无妨。”

那“三太子”突然缓缓开口,的确是黑袍道童的声音,不过却突然多了一股上位者神满自得的气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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