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他对我而言有多么重要
“青衣丫头，话可不能乱说，我几时想过要离你而去，除非是你赶着我离开。”谢风流急忙正色道。
眼珠子又转，脸上转而出现了一丝巧妙的会意而笑。
“这不，你现在就在赶着我离开，檀郎心领神会，必然听从青衣丫头的安排。”
“呵！”材青衣冷笑一声，闭上眼眸，不再去理会谢风流。
还开口发出了一声长叹：“这天底下的男人，都是一般模样！若是檀郎还活着，我见到你的第一眼，便会毫不留情地将你杀死！”
谢风流打个寒颤，没敢接过话头。
屋外的日头临近天穹正中，几道身影相继进入到了客栈之内。
先是客栈伙计带着敦煌城中的医师，为材青衣简单给出了诊断，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医师到最终都没有说出来个道道。
等这医师才刚刚离开，出连扈和荼蘼就到了。
谢风流没能趁机溜走，这客栈客房内，便是容不下那二人在此。
再加上材青衣也确实不喜欢出连扈那个叽叽喳喳的妇人，更不喜欢平时连多嘴两句都不敢的吐蕃僧兵。
客房内，有屋外的阳光洒落。材青衣早先便回到了自己的客房，换上了另外一身干净的黑色长裙。
又堂而皇之地占了谢风流的床榻，说是这床睡得很是舒服。
这般看去，材青衣身上哪里像是有什么严重的伤势，分明就还是那个将谢风流收押的可怕女子。
这一下午的功夫，也很快就悄悄溜走。
晚宴一如往常，还是没什么油水，冷清的很。
晚宴过后，材青衣将脑后的发丝扎起，不似李雨疏那般精神焕发，神采飞扬。
反倒又在原本的风情万种之内，平添了几分俏皮味道，若是说这材青衣，跟师妹宁艳涵一般年岁，如今看过去，谢风流都会感觉差不离。
他忍不住鄙夷，这大唐的女子虽说豪放，也没有谁能在师妹那边年纪，就天天念叨一个男人的吧？
按照材青衣的话去推断，少说都是数年前的事情了。
那般时候，这女人能有多大？
见到谢风流脸上的神色离谱，材青衣又露出一副让人琢磨不透的假笑。
她的手掌在桌面上摩挲，指间蘸着水渍，画下了两个叉。
而后才开口言语道：“你想不想知道，我为何非要让那女人去死？”
“因为她杀了檀郎。”谢风流神色变换，也笑脸迎去。
这事情，材青衣都不止一次念叨，原本理应是先到漠北地界，可这材青衣不答应，马车便只能穿过漠北，来到了这河西之内。
“那为什么要今晚去？”材青衣继续问道。
“因为青衣丫头，不想檀郎继续留在身边，所以今晚带着我一同前去，杀死那女人，明日便赶着檀郎离开。”谢风流回答道。
这话出口，他差点就要笑出声。
也都是材青衣亲口所言，谢风流可没有任何添油加醋。
“哦？”材青衣将黑色折扇提在了掌心，折扇一端抵在了桌面上。
材青衣笑着眯起了眼，却没有任何声音落入人耳。
她抬手指在了自己身上：“因为我即将散功，过了今夜，我便是个废人，当着你的面杀了她，就是当着檀郎的面杀了她。”
“明日我都是废人了，还怎么能拦得下你，你若当真想走，自行离去便是了。”
散功？谢风流听的心中一哆嗦，不过他没敢多问。
谁能知晓这材青衣所言，是真话还是假话，当是真话，那为何要告知他？
“今夜，她必须死，而你要亲眼看着她死。”材青衣继续说道。
谢风流赶忙点头，跟这个每次笑得很欢愉，却句句都藏着杀机的女人待在一起久了，连谢风流都感觉任何人在这女人面前，开口提及不是要他的命，都有些奇怪了。
“呱呱！”屋外的夜色催人，有两只黑色的老鸹划过了当空。
一前一后两道身影，在客栈伙计的奇怪目光之下，一前一后走出了客栈。
伙计想要跟上来细细打探，结果被材青衣一句话给堵了回去：“好好待着，今夜我在客栈之外见到你，你必死无疑。”
“唉，祸水娘娘慢走。”伙计只能赶紧缩回到了原本的客栈角落里，不敢再多动弹。
出连扈和荼蘼早先就被材青衣赶走，她带着两个拖油瓶能成什么大事。
走在这客栈之外，敦煌城的近处街巷，人影都少的可怜。
但再往前不远处，就是这敦煌城的极乐之地，那可是有着能与帝都长安城平康坊媲美的闹市街巷。
或许是夜色的遮掩，让材青衣不如白昼之下那般的耀眼。
即便是在这闹市街巷上横穿而过，落在她身上的眼眸，也少得可怜。
反倒是不停招呼谢风流的娇媚呼喝声，此起彼伏地传来。那些女人都扮相妩媚，穿着裸露，在这夜色之下，煞是勾人。
这些地方的女人，可不是帝都城那般，穿着单纯只占了素裹二字，这可都是河西女子，还要平增风情这个特殊符号，对于从其他地方而来的游侠和军镇将士，可比平康坊来得直接。
直到走到了闹市街巷的后半段，还冒出来了几个为这城中女中豪杰提供的嬉戏之所。
谢风流没敢多瞧，只是想要跟着材青衣赶紧离去。
一道光泽照耀过来，谢风流竟然注意到材青衣羞红了脖子，心中的古怪情绪，更是浓郁起来。
两个人没有刻意加快脚步，便是晃悠悠走出了这喧闹的夜巷。
之后的路途，也不晓得还有多远，谢风流只能憋在心中，不敢轻易问话出口。
直到二人立在了敦煌城的南城门之前，材青衣才站定下来，她双手握着黑色折扇放在了身后，其后仰头，看向了城门外的星穹。
她的脸色看不清楚，声音却能听得极为真切：“檀郎，这是我们离别的地方，今日到了此地，你我算是重新相识。”
她回头将目光撇过来，很认真的说道：“我不管你是谁，今日夜里你必须是檀郎，而我也始终是材青衣。”
“檀郎知晓！”谢风流应道。
他也懒得去理会这个女人发什么疯，只要是能让他明日完好离去，管她说什么，自己都应下来便是。
材青衣很满意地点头，她这次收回目光，不知道又瞧向了何处。
她的声音变得有些尖锐起来，字字皆有刻薄之意：“她就在这里，就在这里看着我们，那一年是如此，今日亦是如此。”
她抬手，指向了那个方向，那是城门一侧的一座木楼之上。
谢风流顺着她手中折扇所指，举目望去，任何东西都不曾看到。
若是没有材青衣的提醒，只怕他都不会刻意去留意，但有了提醒，他这般看过去，便是感觉到有一股寒气，铺天盖地而来。
只是在一瞬之间，那股气息，就如同张开的一张张大网，将周围街巷全部封死。
他们的退路，已经只是在眨眼之间就被斩断。
“咯噔！”清脆的声响，从那个方向传来，是脚底撞击木梯的声音。
下一刻，一道黑暗中的女子身影，出现在了谢风流的眼眸之内。
“啪啪！”那道黑影在对着这个方向鼓掌，她的手掌撞击，比任何声音，都要刺人耳膜。
掌声响过之后，那女人才终于走出了黑暗，出现在了月光洒落的夜色之下。
“袁虞茱师妹，你的师姐材青衣，她带着檀郎又来看你来了！”材青衣的手掌在半空微微摇曳，她的声音轻颤，但清脆的打破了这场中的寒气。
簌簌风声落下，那道脱离了黑暗的女人身影，终于抬头瞧了过来。
打量那女人的仪容，那是一个年纪看上去，或许是比材青衣年长十多岁的老女人，但是夜色太过漆黑，所以不大能看的清晰这女人的样貌。
但她只是又往前两步，就连淡淡的月色，都被她夺走了所有光泽。
她的身上被一席很紧致的长裙包裹，裙摆的一侧，拉开了一道细长的岔口。
她的身材很美，是单单只有在成熟女人身上，才会出现的特有韵味。这种味道，会让男人眼睛总是忍不住偷瞥过去，却很难再次收回。
谢风流吞咽了一口唾沫，将目光赶忙收敛了起来。
他知道这其中一定是有所古怪，这个女人的身材美则美矣，但始终看不清她的面容。
所以，谢风流的心中便警惕起来，他也注意到这星穹上的月光，都学会了偏袒人。
袁虞茱的手臂看上去很娇弱，她抬手拨动了发丝，发丝便像是将寒气吹散，让她不再那么寒冷。
如果材青衣是完全靠着自身的优势去抢夺男人的心，那么这女人，就是举手投足，处处是撩拨，一个不慎，说不得就得被这女人，勾走魂魄，沦落成为这俗世当中的行尸走肉。
她的声音别有韵味，似能帮人洗涤灵魂的泉水叮咚。
她终于与材青衣对望在了一起，她开口说道：“师姐，昨夜你离去，我便知晓你今日定然还会来。”
“你想要了结我们之间的夙愿，便是始终不肯放过师妹，只是可惜，师姐你是不是又要散功了？”
她的脑袋猛地偏转，模糊的脸庞当中，出现了两道血红光泽。
“咦，这不是檀郎吗？师姐，你不是说檀郎都死了吗？这不是还活得好好的吗？”
“不过没关系，用不了多久，他就又得去死了！”
“你觉得，我在散功之前不能杀死你？”材青衣开口问道，这话音出口之时，她的脸上终于再也没有了笑意。
她变得很冷漠，那种神色，是谢风流永远不会看到的，就像是此时，材青衣依旧背对着谢风流。
她的笑容只留给檀郎，其他人，只配拥有她的憎恶与恨意！
“不管能不能，真正的檀郎，他都已经死了！师姐，你还是放下这一切吧，你若是放下，我今日便不曾杀他，只会杀你。”袁虞茱抬手掩嘴一笑。
“更别说，当年杀死檀郎的人，可是你，檀郎他从一开始，就是被你亲手所杀，要说报仇，也应当是我去找你才对。”
材青衣的目光没有离开过袁虞茱，听到这些话语出口，她的拳头已经紧握。
这已然是她给出了袁虞茱最好的回答，所以，在这一个瞬间，材青衣的身前，像是立起了一道万丈高的壁垒。
她不曾动摇，这壁垒就永远不会坍塌。
她抬手，指向了这漆黑的夜色，她说道：“檀郎就在我的身后，以后，他都不会死了，因为啊，你永远不明白，一个已经死了的人，对我而言有多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