悍唐悠悠
上QQ阅读APP看本书,新人免费读10天
设备和账号都新为新人

第24章 我用黄土葬长生

从巫马某年的手掌落下之处开始,方桌上出现一条条裂纹,又蔓延至整张方桌,那就如同灿烂的蛛网一般,星罗棋布。

只是微风轻抚而过,原本立在巫马某年身前的方桌,眨眼间化为乌有。

他的琥珀色瞳孔当中,隐忍已久的阴郁之色,此刻无需继续隐藏。

他等了这么多年了,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机会,一个可以长生的机会,那可是三百年啊!

如今就摆在眼前,怎么能让这等光景,悄悄溜走。

他扬起手掌,两根手指并拢,颤巍巍地指向了谢风流与宁艳涵即将离去的方向,他的声音依旧尖锐刻薄:“下山?山下都是虎狼之师,两位小友不如忍耐一下,在这山中,好歹能保你等周全。”

“若是真要下山,也理应有我三百门徒亲自护送,我这三百门徒学艺虽有不精,但在这江湖之中行走,也极少能有敌手。”

“就算是乾景天道长的恩泽,用这一顿晚膳偿还,那这护送你们一路南下的盛情,你们总得想办法偿还才是。”

“山下都是虎狼之师,山中岂不也多是人面兽心?”谢风流如此想着。

他微微瞥了一眼那三百门徒的方向,一个个门徒都已起身,他们的眼神中露出了贪婪与尊崇。

贪婪的是他们体内流淌的无名功法,尊崇的是骊山老祖巫马某年的长生之道。

他依旧后退,身后的宁艳涵紧张极了。

宁艳涵抓着谢风流的衣角,只是巫马某年没有明着撕破脸皮,她还不能轻易抽出短剑。最重要的,当然还是师兄未曾告知与她,是战还是退。

刚才那山门前的情景,触目惊心,对她的心境影响颇大。

若她留在山中,谁晓得会不会成为那些少女中的一员,等到被囚禁在了牢笼之内,……她不敢继续往下想。

师兄定然不会让那样子的事情发生,所以在这之前,他们一定要离开这骊山之内。

谢风流又摆出了一脸谦恭模样,嘴角还有一丝牵强笑意,他眼皮眨动几下后说道:“就不劳烦巫马前辈分心,今日也是我等二人多有失礼。”

“至于偿还,既然无需三百位师兄护送,何来偿还的说法?”

“哼哼!”巫马某年笑笑,只是刹那之间,又恢复了那张阴沉的死人脸。

他抬脚向前而行,脚下便踩在了之前破碎的方桌残骸之上,“噼里啪啦”之声不绝于耳。

他的手指始终锁定在了谢风流的身上,也用一缕气机将谢风流四周的退路封死。

三百门徒随着他的脚步往前两步,一袭袭淡黄色骊山长袍,与落叶融为一体。有风吹来,落叶随风轻舞,三百门徒不视,便个个面露愤慨。

巫马某年许久之后又言道:“好一个无需偿还,真当我这偌大的骊山,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今日老闲人就将话放在此处,识相便是交出无名功法,鉴于昔日与乾景天到道长的缘分,我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你们离开这骊山地界。”

“若不从,便是听闻那卫国公,还在江湖洒下了江湖缉捕令,用三万两银钱,来为我骊山各宫各殿,重新修缮一番,也是壮我骊山正统,为大唐长生之举,再立功劳!”

跟这种老人,哪有什么道理能去讲。更别提,还是那曾经名动天下的老学究。

文绉绉地吵架,非为谢风流所擅长。

现在也不是吵架的时候,这个巫马某年已经撕下了脸上的面具,只怕就算是真的交出无名功法,他跟师妹宁艳涵到头来还是会被摆一道。

再者言之,凭什么就要交出去?他是不能打?还是打不过不能逃?

“让巫马前辈失望了!”谢风流又躬身行礼道。

他此话讲完,就扭头对着宁艳涵小声交代:“你先去,带着马儿往山下去走,我在这里能顶一会儿,听话,快去。”

“你留在这里,只会让师兄分心,不能全力而为。”

“嗯!”宁艳涵脸色有些不忍,但还是松开了师兄谢风流的衣衫。

她留在此处,确实只会给师兄谢风流带来困扰,不如转身折去,为师兄将背后的威胁根除。

等牵起白马,两人就乘马入山,也不走那千层石阶,要走山道,让这骊山三百门徒,只能跟在马屁股后面吃灰。

她抽出短剑,后退几步,转身向着山门前方冲去。

“好大的胆子!”巫马某年赞叹一声。

他贪婪地舔着嘴唇,嘴里的牙齿都剩不下几颗了,却始终盯着宁艳涵离去的背影,不肯收回。

他像是想起了三年之前,就将临死之际,看到了那种秘法,又第一次吞噬少女阴血,那也是他第一次知晓,原来长生的秘密,不过如此简单。

但只能生存在地下,是他所为不忍,他可是曾经这闻名天下的老学究,是大唐自杜书圣之后,当今天下的文坛领袖。

让那些文坛上道貌盎然的家伙们,知晓了他的这番长生论,岂不是要将他写进书里,说不得还会描摹如何不忍直视的苟且言语。

他每一天都需饮血一碗,也每一天都在寻求新的长生之法。

这世间的所有难题,最害怕的,莫过于就是肯用心花时间去细细琢磨的怪物,将近千年来的所有长生之人一一了解之后,巫马某年终于发现了一个跟乾景天道长有关的秘密。

他开始不断地给乾景天道长写信,每一次信中,便都有提及到偿还当年恩情的事情,……

这机会就在眼前了,总不能放着这机会就此遁走吧?

他的眼眸眯起,重新落在了谢风流的身上,他的心中有怒火在燃烧,这个小儿,是想要将他的提议所无视吗?

他抬起的手臂颤抖的更厉害了,他的嘴角也开始颤抖,唯有喉结发出来的声音,没有任何变化:“两位小友,为何偏偏要走这此生最差的一步棋?”

“我活了一百五十六载,知道人活着,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可你们此时所言所行,落在老夫的眼中,都似在求死啊!”

“还是,当真就不怕死?”

他说完,手臂终将落下,他的琥珀色眼眸转而成为一片淡红,他的脸色从原有的一片惨白,再到浮现出一个个淡灰色的斑点。

那就好似死人斑,但巫马某年明明还好端端的活着。

他露出了贪婪的笑意,他的手指再次扬起,一根根锋利的长指甲,就仿若能将空气撕裂一般。

他对着三百门徒大声喊道:“拿下此等小儿,赏长生血五斗!”

五斗?三百门徒听入耳中皆是震惊,那可是长生血,是老祖能活到如今的秘法。更别说,还是五斗之巨,那好歹都得是囚禁在地牢之内,十名完好无损的少女全部血液了吧!

三百门徒开始继续往前,老祖所言,就是这天地之间,最大的号令。

谢风流退后一步,将腰际上的酒葫芦抽出,他深呼吸一口,不想更不愿就此离去。

他与三百门徒对峙,与巫马某年对峙,与这天下的长生之道对峙。

他笑笑,将之前退后的一步抹去,开始挺直了脊背往前而行。

巫马某年用气势压迫谢风流退后一步,也只是一步之后,他的气势已然被反压了回来。他的眉发向着身后飘舞,脸上的皱纹都甩到了脸颊两侧。

“小子,听说你在石州城一剑便可斩杀钱林,就是差点儿丢掉了性命,不知今日老闲人能否有幸目睹一眼?”

他说完,眼眸中自信满满,他听闻过那石州城一战,也知晓苇剑山庄和刀锋门精锐弟子,在此一战死伤殆尽。

可这些人,也让谢风流如今体内依旧有着伤势,根据巫马某年来推算,绝对是不能再次调用体内气力的重伤顽疾。

近些日子,他可是推算了近百次,每一次的结果,都是谢风流今日无法出剑!

三百门徒未曾后退,一个个攥紧了拳头,一步步靠近向了谢风流的方向。

谢风流掀开了酒塞,一口酒水有半口沿着嘴角落下,他笑笑道:“如巫马前辈所愿,今日晚辈便只出两剑,一剑破去骊山这三百位师兄的阵法。”

“又有一剑,破去巫马前辈的长生之道,前辈觉得如何?”

“那就先来瞧瞧这第一剑!”巫马某年不信,但他怎么能冒进。

他最终将目光落在了谢风流身前的酒葫芦上,他觉得这小子一定是开口胡言乱语,想要让他心生怯懦。

“黄土、惊梦!”谢风流说着,两柄飞剑已经悬浮在了身前。

他抬手从黄土的锋刃之上划过,他指间轻颤,黄土随之发出阵阵嗡鸣。

他昂首阔步前行,黄土便仿若百草萌动。

一剑割裂了晚风,于西方天际上倒挂的晚霞共舞。

数不清的落叶,与黄土共震,落叶飞扬,汇成了一条淡黄色的长龙,长龙舞动,嘶鸣之下,酝酿毁天灭地之能。

三百门徒不再往前,站在最前方的扬起拳头,将体内气力在身前筑起一道屏障。

跟随在其后的门徒,将手掌搭在了前者的肩头,那屏障更加厚实,坚不可摧!

众人言语在此刻:“七月七日求长生,青云借我长生碗。”

“长生曲、长生阙、长生篆、长生演。”

“天苍凉,春风寿,龟鹤伴舞,共做长生经!”

“……”

“好一个长生经,那就用我黄土葬长生!”谢风流抬手,剑指轻舞。

黄色长龙舞动天地之间,如同一袖遮天蔽日席卷而去,即将黯淡的天穹,此刻便是逝去所有光泽,就连那穹顶之上的滚滚云海之内,都孕育出一道剑意。

黄龙张开了巨口,一股长风率先撞在了屏障之上,万千不显眼的枯黄落叶,便似那一记重锤,沉沉拍在三千门徒凝聚的巨钟之上。

“嘭!”一声巨响,天地重归寂静,何人曾诵长生经?

黄土一剑而归,骊山长生殿前,三百骊山门徒七倒八歪,没有一人还能直立。

谢风流手执黄土锋刃,扬起剑锋,直指向那巫马某年所去,他笑笑言道:“巫马前辈,此等一剑可还称心如意?”

却在那长生殿前,哪里还有骊山老祖巫马某年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