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致人心脏骤停的饮料
在心跳停止的时间里，林千树呼吸着沉重的空气。
翻腾的浪花一下下拍打着他的意识，直到风暴停下，潮水褪去。
他端起咖啡抿了一口。
虽然栗花落蝶说妹妹在出生的时候就已经死了，但林千树有种强烈的预感。
她口中的妹妹，就是夏洛特。
至于为什么死去的女婴如今成了警方追捕的嫌疑犯，想必是一个很长的故事。
林千树沉默的时间有点久。
栗花落蝶放下咖啡，看他还在想事情，她犹豫了下，瞄了一眼甜品，又瞄一眼，才小心翼翼地朝勺子伸手。
“栗花落小姐。”
女人立刻缩回手，危襟正坐。
她表情淡然地“嗯”了一声，好像没注意到林千树的称呼有什么变化。
她放在腿上的拳头紧握着。
“您最近一段时间，有离职的想法吗？”林千树问。
“没有。”
“那就好。”
林千树很想问她的私人电话，但对于第一次见面的人来说，这么问很有可能会她的引起警觉。
没人贪图她的脸和身体，那只能是贪图别的东西了，例如生命之类的……
所以，只要确定对方不会短时间离职就好。
这样就能通过公司联系到她。
等找到夏洛特，就约她们见一面吧。
想到这，林千树又呷了口咖啡，抿了抿唇，直接站了起来。
“您能抽出时间陪我，真是感激不尽。我告辞了。”
林千树如此干脆利落的告辞，让栗花落蝶甚至有点愕然。
不过，她似乎想到了自己的脸和病，也明白了为什么林千树会这么着急走。
于是，她低下头，对他说：“请慢走。”
林千树回以鞠躬。
接下来，清脆的蝉鸣就在他耳边响起了。
林千树来到饮料区，从即将卖光的【未来】饮料展示区中找到了一瓶生产日期和家里那瓶一样的饮料。
走到柜台，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兑换券放在妇人面前——这是他今天中午偷偷留下的。
“这个没过期吧？”他问。
中村良子——中村悠太的母亲——瞄了一眼兑换券，顺手放进抽屉里，说：“没，这种兑换券不会过期的。”
林千树又掏出钱包，把咖啡和甜品的钱付给对方，随口道：“我经常喝这种饮料，这种兑换券从没见过，可我朋友手里却有很多，到底什么活动能获得啊？”
中村良子收下钱，低头感谢，然后说：“我也不知道，但我问过供应商，这个是可以用的。
而且，在这倒是挺常见的。
咦？
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这时，中村良子才注意到，兜帽下的这张脸有点熟悉。
林千树往下压了压兜帽，笑了笑，说：“可能我的脸太常见了吧。对了，零钱不用找了，请帮我再送一份甜品到窗户旁的那位小姐那吧。”
听到还要调配甜品，中村良子也就不管这张脸到底熟悉不熟悉了。
每天那么多人，她哪里记得住每个人的脸啊。
“妈，饮料来了！”
中村悠太戴着电动车的头盔，抱着几箱饮料走进便利店。
因为饮料堆得太高，挡住了视线，他并没有看到柜台前的林千树。
“悠太，怎么就你一个人？你哥人呢？！”中村良子正在配甜品，没空帮儿子，她就朝休息室大喊：“阿海，快出来帮忙，累着悠太怎么办？！”
“妈，我可是很强壮的。让我爸休息会吧。”
说着，中村悠太便小心避开柜台前的客人，抱着摇摇晃晃的饮料来到饮料区。
中村海从休息室跑出来，帮儿子一起打开箱子，把饮料摆上货架。
“大辉又进了这么多箱【未来】啊。”
“这款饮料好卖嘛。而且我哥进货也便宜，有什么不好嘛。”
“那倒也是。”
林千树默默看了一会父子齐心工作的场面，才转身离开。
中村良子端着甜品从他身后经过。
“客人请慢走哦。路上注意安全。”
妇人贴心的唠叨让林千树耳边的蝉鸣安静了许多。
林千树走出便利店，拧开饮料，喝了一口。
等了片刻，他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的心脏开始隐隐作痛，感官却变得无比敏锐。
导致【林千树】心脏骤停的饮料的售卖地，找到了……
耳边的蝉鸣仿佛要将世界掀翻似的沸腾起来。
没关系。
没关系的。
会变好的。
一切都会变好的。
安慰着已死之人，林千树回头看了一眼。
柔和的灯光穿过透明的墙壁和自动门洒在街上，周围的昏暗翻滚着，通明的便利店便犹如闪烁的烛火，呼唤着迷失在夜里的灵魂。
刚刚还在大口吃甜食的女人呆呆地看着林千树，手中的勺子啪嗒一声落在桌子上。
林千树冲她笑着挥了挥手，她也强作镇定地点头回应，不漏痕迹地拿起餐纸擦了擦嘴角的奶油，始终面无表情。
可冷漠这种东西，丢下去容易，捡起来还是有点困难的……
女人欲盖弥彰的拙态冲散了他某种尖锐的情绪，可随之而来的对她人命运的同情又令他忍不住叹了口气。
一个总是躲在阴暗的角落，一个从事与死人久处的职业……
“夏洛特”，未来是否也会变成这样呢？
毕竟，是遗传病呢。
“呼——”
他长吐了一口气。
现在想这些毫无用处。
还是想想，如果小野家的女人发现自己偷偷跑出去，该怎么解释吧。
灯火与月光在他脚下忽明忽暗，两道影子交叠着，拉长，变短。
路上行人不多，但也不少。
居酒屋的醉汉勾肩搭背诉说对生活和妻子的不满，小孩子的哭声穿透墙壁和黑暗，野猫藏在暗巷嗷呜叫着，窗前偶然的打骂声倏忽响起又很快消失。
人生百态不一而足，林千树置身其中，连自己在哪里都分不清了。
无论是国内，还是这里，家长里短，贫富喜苦，都是一样的。
还是月亮好，从不厚此薄彼，就连路边酣睡的野狗也给予相同的温柔。
警笛声一阵接着一阵，但这里的人光是生活就已经拼尽全力，实难在最疲惫的时候关注他人是生是死，是病是灾。
只要不落在自己头上，管他去呢。
毫无知觉地跨过新旧世界的分界线，林千树抬起头，女人就站在倾泻的月光里，一如既往的温柔似水。
她什么也没问，只是摘下他的兜帽，亲昵地揉了揉他的头发。
“回来了。”
“嗯。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