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失灵区
如果说道士前半段故事是随口胡编的，那么后半段故事就是一个离谱的谎言，人类的寿命不可能有一千多年。
历史上活的最久的人是“先驱会”的“试验体8号”。先驱会是世界上热衷于追逐旧世界遗留科技的一个组织，据说他们掌握无数匪夷所思的技术。“实验体8号”就是采用的旧世界遗留技术“意识流”，将濒死的“实验体8号”本体的意识传输在了一个存储器中，然后通过某些技术进行读取、交流。理论上存储器不损坏，那么8号就将永生。可是结果令所有人意外，“实验体8号”的意识在存储的173年后，完全死寂了。
“人类的衰老不仅是肉体，还有灵魂。”先驱会的一位科研人员为此感叹，至此，先驱会成立了专门的机构，来研究灵魂的消亡原因，但多年来，终无存进。
除了先驱会之外，这个世界上还存着这一群人，他们通过和周围某种神奇的力量进行感知、沟通、然后利用，来强化自身，这种力量被称为“灵力”，灵力修炼者的最顶峰被称为“半神”，他们拥有翻山倒海的力量，但是“半神”也无法突破生命的桎梏，寿命最高也就百余年，甚至还不如先驱会的“实验体8号”。
作为当代在发掘旧世界技术方面最为权威的“先驱会”，以及灵力修行的最顶峰“半神”都无法破解长生的秘密，眼前的道士又怎么可能活到现在呢？再者，如果他真的活到了现在，那他不会在“烈日号”上，他只会躺在先驱会或者半神的实验室里。
寿命问题是道士故事中显而易见的破绽之一。
他口中另一个离谱的故事就是“失灵区”，他不可能从那里活着走出来，同样的理由：无数组织都在探索进入其中的方法，如果道士是真的，那么他仍然会躺在某个机构的试验台上，即使他强如半神——要知道世界上的半神可不止一位。
二十三年前，新元历1361年，发生了震惊世界的“灵山之变”，灵山学院覆灭，昔日繁华无比又灵气浓郁的修炼圣地突遭变故，灵力全失，同时疯狂地吸收进入那片空间所有单位的灵力和生命力，那里沦为了生命的禁区，且范围还在不断地扩大。所幸有一位英雄挺身而出，使用自己独特的天赋阻止了扩散的领域，但作为代价，她也付出了自己的生命，灵山自此变为断灵山，那片区域被称为【失灵区】。
这位英雄是朝歌城主庄严的爱女，人称“玫瑰公主”的庄年华，同时也是天启城主陈华的妻子、陈年的母亲。并且陈年的天赋和断灵山的有些类似，他的天赋叫【禁灵】，效果是可以形成一个领域，驱散范围内的灵力，但不会将人体内的强制清除。与【禁灵】不同，【失灵区】是会持续的吸食周围一切的灵力，甚至是生命力，看上去【失灵区】是【禁灵】进阶版的失控状态。
这个能力也很常见，因为和许多学院的“灵狱”几乎一样，只不过“灵狱”无法移动，需要阵法维持，而陈年则可以满世界乱跑，他一开始认为自己就是一个移动监狱，可是后来他偶然接触了另外一件东西，让他觉得自己其实还有另一种作用，那就是“遗蜕”。“遗蜕”是在遗迹中发掘的某种物品，或许来自旧世界，或许来自近代，这些物品往往有着神奇的能力，所以“遗蜕”往往也作为修行者的武器。
一次机会，陈年发现自己竟然可以通过驱散失控遗蜕周围的灵气，切断遗蜕的灵力供应的方式来让失控的遗蜕稳定下来，这一点是灵狱无法做到的。于是，他就开始了“工具人”之旅，到处游历帮助别人处理遗蜕，他这次的行程就得益于这个天赋，要和先驱会进行一场合作。
看起来陈年的能力也挺好用的，但是这个能力也有一个非常致命的缺陷，那就是陈年无法使用灵力淬体，所以他的身体强度和普通人几乎无异。因此他也无法修行，因为陈年脆弱的身体无法承载任何灵力。
因为【失灵区】、【禁灵】和自己母亲之间的关系，所以陈年对于失灵区的事情才有些敏感，当他听到道士的话后，心里总有些不自然，因为当年的记录是“玫瑰公主挺身而出，走向了灵山深处，然后再也没有出来，一小时后，朝歌城和天启城宣布了她的牺牲。”自此之后，天启城和朝歌城形成联盟，人称“双城联盟”，成为了中州大陆上唯一的超一流势力。
陈年的内心还心存侥幸，谁也没有见到母亲的遗体，他希望失灵区生命禁区的定论被推翻，这样那无法证实的死讯才同样可以被推翻。
道士的能力给了陈年一丝希望：如果道士讲的是真的，那里就不再是生命禁区了。
此时的道士已经走下台来，开始在周围的人群中转悠着收取别人的资助了，周围的看客的表现没有出乎陈年的意料，有几个人在默默地擦拭自己的眼泪了，并且同时在摸索自己腰间的行囊。现在的社会中，如此显眼的伎俩也总会有人上当——这也许是这种骗术仍然存在的一个原因吧。
陈年向万方问道：“你之前遇到这种骗子都是怎么处理的？”
万方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我会上去揍他一顿，只可惜现在在执行陈老板你的护送任务，不宜多生事节，太遗憾了。”
“那多没意思，来，就当是你陪我这段路程的报答，我来教你怎么和骗子玩玩。”
本想阻止陈年的万方还没来得及发表意见，陈年就举起了手，摆动了两下：“喂！可怜的道士！”
然后轻声对万方说：“和骗子对话，最重要的就是不能让他知道你真正的目的和期望，同时你需要掌握对话的主动权，以及——有时候你也需要成为一个骗子。”
“哎！马上就来！”眼尖的道士看出来这是一个腰缠万贯的富家少爷，出个门竟然还有保镖陪同，对方必定外出经验不是很丰富，涉世未深，应该很好骗。于是赶紧结束了手头的动作，婉拒了正在资助自己的一位贵妇人的进一步关怀，手忙脚乱地朝着陈年跑了过来。
这个行为让旁边的万方警惕起来，他左手紧紧地握住腰间的佩刀，死死地盯着越来越近的道士。
道士好像也觉得旁边这个保镖的脑子不太好使，因为对方恶狠狠地盯着自己，同时还伸着舌头，这让他觉得有点恶心。不过这是万万不能表现出来的，说不定会引起眼前富少的抵触。
“您好，少爷！”道士站在桌子对面，低头哈腰地向陈年问好。
“坐...”陈年顺手给对方倒了一杯茶，“我这里没有酒，不过我听一些文献记载，说旧世界的道士都是不喝酒的，不知道您喝不喝？”
“小道穷困潦倒，有时候渴的难受，有人施舍的是酒我就喝酒，施舍的是茶我也喝，活着已经是很艰难了，哪还管的上规矩啊。少爷您真的贴心，竟然还考虑到了小道这种底层人士的信仰......”
“......”呵！还真是个专业的骗子，陈年感慨，对方的话题转变真是丝滑，企图通过赞美来降低陈年的警惕心。
但是陈年又怎么会让对方如愿，和专业的骗子对话，需要出其不意。
“你这个骗子！”陈年表现得有些生气。
“额....”道士一时间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心想少爷您前一句还是可怜的道士，下一句就这么赤裸裸的揭露吗？
陈年的话让万方也有些措手不及——老板你不是要和他玩一玩吗？怎么上来就放王炸。
“我知道我的经历有些匪夷所思，但是这一切确实是在我的脑子里，它们就是我的记忆...”道士谄媚的表情突然变得落魄，然后起身准备离开。
在这之前，道士继续说道：“命运就是这么可笑，让我活过了残酷的太阳战争，却无法在这崭新的世界立足，这里的人都不相信那些虚无缥缈的历史，但他们确实存在——我的哥哥们确实存在。”
“不，我相信，我相信你关于太阳战争的故事，那场战争确实惨烈。”陈年有些唏嘘，继续说道：“如果你醒来后了解过那段历史，那么后来发生的事情你也会知道——你的家人们，当初或许只会剩下几个孩子。”
“我知道...我知道...但没有经过告别的死亡不算离别，因为我总是幻想着还能见她们一面...”道士双眼似乎流下了泪水。
万方在一边面无表情，不知道他此刻的内心是怎么样的，但是作为保镖他非常专业——喜怒不形于色。
“可少爷您您既然相信我的话，怎么会说我是骗子？”
很好，陈年内心有些得意，对方开始对自己的话产生疑问并且追问，那么对话的主导权就来到了我这里。
“我不相信有人会从失灵区内跑出来。”陈年撇了下嘴，“遥远的太阳战争我未曾经历，但是失灵区，那里面满是枯骨，无数人尝试，从未有人成功，半神也曾经有过折损在那里的先例。”
道士尴尬的笑了下：“我在里面领悟的天赋叫做【忘我】，简而言之就是可以催眠自己的身体，我催眠自己的身体，使之超负荷、可以在没有灵力的情况下仍然维持基本的生命形态，最终凭借此能力走出了那里。”
“【忘我】？”陈年没有继续追问，皱着眉头回想着道士的话。
道士喝了一杯茶，也没有继续讲，偷偷地看着陈年。
至于万方，他的手已经握在刀柄上了——或许可以弥补遗憾，现场揍一顿这个骗子。
“那个人在你离开断灵山范围后就没有再追杀你了吗？”陈年问道。
道士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放弃追杀我的，或许在我离开失灵区后就放弃追杀然后回去了，或许更早，当然也或许她也逃出了那里.....”
“你的故事很逼真，道长，可是我仍然无法相信，因为没有人可以活一千多年。”
“是的，我也无法相信，但就如同我一开始所讲，这些东西就在我的脑子里：假如有人今天告诉你，张三是一个麻子脸，那么你的世界中张三就是麻子脸，即使真正的张三面如白玉也无所谓，你只要没见过真正的张三，那么你至死都会认为张三是麻子脸——因为那是一个你没有接触过的世界。
我的经历同样可以这样说，我的脑子里有这样的记忆，那这份记忆就是我，至于这个身躯，我觉得不太重要。
人活着是为了记忆和思维而活，还是为这个身躯而活，谁也说不准。”
“呵...麻子脸张三，真是玄妙的比喻，你的意思是你的意识以某种方式从遥远的古代，流转到了这个身躯之内吗？”陈年说道，这种情况确实存在，先驱会的实验体8号就证明了意识是可以转移的。
道士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也无所谓，那些半神和先驱会的传火者们没有抓我回去研究，说明我的现象并不稀奇，说不定还有更多的古代人在现在醒来了呢。”
“嗯？非常有意思的猜想，这次去先驱会刚好可以了解下这方面的事情。”陈年摸着下巴说道。
说完了的道士也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陈年从怀里拿出来一本笔记本，拿出笔在上面某一页写了几行字，撕下来递给了道士：“我外出身上没有带这么多钱，你拿着这张纸去天启城的“神遗客栈”，告诉他们我买了你的故事，那里的人会给你对应的报酬。”
道士赶紧擦拭了下双手，颤颤巍巍地准备接过纸条：“谢谢少爷，话说这就是上流社会的特色吗？我们必须随身携带的钱，对您而言已经脱离生活必需品的范畴了。昨天有位姑娘也是给小道一张纸条，不过对方给的地址是朝歌。”
“哦？朝歌？”陈年若有所思，随后似笑非笑地看着道士：“她一定给你讲过，不要把你的故事再讲给别人听了吧！”
“额！小道和少爷一见如故，不算别人，不算别人...”
“让她知道你转眼就讲给我听，她会扒了你的皮的。”
“哎呀这...我可都是听从少爷的吩咐的啊！您可不能见死不救。”道士收起纸条，脸上浮现出焦急而又惶恐的神色。
“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但是你也不要告诉别人哦！我虽然打不过那个姑娘，但是有时候我比她难缠...”陈年皱着眉头，仿佛有些心不在焉。
“哎！那肯定，那肯定！”
陈年又笑了一声，伸手招呼服务员再上一壶茶，然后说道：“对了，你凭借着你的那个【忘我】的能力，在双城联盟和先驱会那边谋个生路不难吧！怎么会落到这步田地呢？”
道士叹了口气：“哎...那次发动【忘我】，好像是透支了身体的所有潜能，小道已经无法再次释放【忘我】了，如果强行释放，必死无疑。所以......”
“你怕他们再次让你进入失灵区？”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