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雨水·泥泞藏锋（鼠啮为咒）

武昌官仓的鼠群在暴雨中发狂，啃穿赈灾粮袋的麻布时竟发出金石相击的脆响。朱慈烺的鹿皮靴碾过一只肥鼠的脊背，靴底铁钉刮开鼠腹，露出的不是内脏，而是整颗刻满《盐法志》条文的铜球，铜球表面渗出的汞蓝毒液正蚀穿仓廪地砖。

“这不是老鼠！”葡萄牙少年瘸着腿撞开粮垛，显微镜对准铜球的齿轮机括，“楚王在鼠齿上镀了辽东精铁，啃粮袋时能磨出砒霜粉——少将军，粮仓要炸！”

疤面张的链镖绞碎三丈外的粮垛，陈年稻谷如瀑倾泻，谷粒间滚出三百枚西班牙火雷，雷身缠着苗疆符纸。符咒遇空气自燃，火苗窜成泰西数字“1629”的刹那，官仓梁柱突然裂响——十二根金丝楠木椽子上布满鼠齿啃噬的孔洞，每个孔洞都嵌着浸泡石脑油的《丙申年矿税密档》残页！

苏沅突然拽住朱慈烺的箭袖：“粮仓地窖有东西！前日运粮的脚夫说，楚王府的人往窖里扔了三百只铁笼……”话音未落，地窖铁门被鼠群撞开，腐臭味混着汞蓝毒雾喷涌而出——笼内关着的不是牲畜，而是整排东厂番子的尸骸，每具尸体的胸腔都被铜丝缝成鼠窝，幼鼠正啃食着浸透砒霜的《盐法志》书页！

“鼠啮为咒……啃的是大明的户部账本！”葡萄牙少年撕开尸骸的飞鱼服，显微镜下，幼鼠的利齿竟刻着西班牙火绳枪编号，“它们在把《武备志》的火器参数刻进铜球——少将军，楚王要用鼠群把火器图纸传遍湖广！”

暴雨顺着地窖石阶倒灌。朱慈烺的绣春刀劈开铁笼，刀刃却被铜丝缠住——铜丝末端拴着自鸣钟机括，齿轮咬合声里，尸骸的肋骨突然弹开，肋骨间藏着的佛郎机炮模型轰然炸裂，炮膛迸出的不是铁弹，而是整卷浸泡火油的《万历鱼鳞图册》！

“地窖通着龙脉！”苏沅的银铃铛突然自鸣，铃舌指向西北——那里，三百只铜鼠正用利齿在青砖地面刻出孝陵地宫图，每条地脉纹路都嵌着泰西文字标注的爆破点。疤面张的鬼头刀斩向鼠群，刀刃却被铜鼠的利齿咬住，刀身上的东厂徽记熔成崇祯帝的哭丧脸轮廓。

地窖深处传来红毛鬼的号角。西班牙水手的尸骸被铁链锁在窖壁上，胸腔内塞满铜制鼠笼，笼内幼鼠啃咬的竟是《马太福音》的镀金书页——经文被蚀穿的位置，显出的不是上帝箴言，而是楚王手书的倭文血誓：“丙申鼠啮，甲申明灭。”

朱慈烺的刀尖挑起一只铜鼠，鼠腹齿轮突然逆转，喷出彩虹色毒烟。烟雾中浮出楚王府沙盘的虚影——沙盘上的武昌城被鼠群蛀成蜂窝，每个孔洞都涌出西班牙战舰的青铜撞角。葡萄牙少年瘸着腿撞向窖壁，溃烂的右膝碾碎暗格，格内滚出楚王炼制的“鼠王”，那巨鼠的脊椎竟是一截玉轴，轴身刻着龙脉穴位与泰西炮击坐标的交叠密码！

“少将军，鼠王是引信！”苏沅的银铃铛甩向玉轴，铃舌卡进齿轮的刹那，地窖穹顶轰然塌陷。暴雨裹着官仓的毒粮倾泻而下，汞蓝色的米粒在积水中凝成铁线蛇，蛇群游窜的方向正是崇祯帝明日巡游的码头！

东厂缇骑的火把照亮地窖裂口。掌刑千户的绣春刀斩断鼠王玉轴，刀刃却被轴芯喷出的《丙申年地契存根》缠住——浸透石脑油的田契遇火即燃，火焰中浮出楚王与西班牙总督击掌的血誓虚影。朱慈烺反手掷出匕首，刀锋贯穿千户的东厂腰牌，牌内暗藏的苗疆尸蛊遇热炸裂，蛊虫在火海中啃穿“忠勤”金箔，蚀出“甲申”二字的镂空轮廓。

子夜更鼓混着鼠群尖啸传来。官仓梁柱彻底崩塌，十二艘西班牙运粮船的桅杆在江面折断，沉船压垮了江底铁棺阵。葡萄牙少年跪在废墟中，溃烂的右腿爬满铜鼠，显微镜里最后的画面是玉轴残片——轴芯内藏的幼鼠正将《盐法志》条文刻进崇祯通宝，而楚王的鼠啮毒咒，已随着湖广的暴雨蚀入史书骨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