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二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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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蛰龙初醒 立春·寒枝裂雪(风雪破窗)

崇祯元年腊月初七,武昌楚王府。

雪粒子砸在琉璃瓦上当啷作响,西厢暖阁里炭盆噼啪爆开几点火星。十三岁的朱慈烺蜷在黄花梨拔步床上,攥着半卷《天工开物》昏昏欲睡。忽听窗外传来金铁刮擦声,像野猫挠翻了檐角镇兽。

“殿下!”

破门声与老仆李福的嘶吼同时炸响,朱慈烺还未睁眼就被拽下床榻。铜盆炭火轰然倾翻,火星溅上织金帐幔,顷刻燎起半墙火帘。

“锦衣卫拿人!莫放走一个!”

暴喝穿透风雪,朱慈烺踉跄中被李福塞进狭窄暗道。回首刹那,他瞥见雕花窗棂外晃动的绣春刀寒光——刀尖正挑着颗人头,发髻上还插着嫡兄生辰时赏他的犀角簪。

“低头!”

李福铁钳般的手摁住他脖颈,腐霉气灌入鼻腔。暗道不足四尺高,朱慈烺膝盖蹭过石壁渗出的冰碴,身后追兵脚步声已迫近至头顶。

“楚王谋逆证据确凿!搜!”

瓦片碎裂声如骤雨砸落,朱慈烺喉头泛腥。嫡母昨日还说父王已打点好司礼监,怎会……

“从此处出!”李福突然刹步,抬肘猛击墙面。冷风裹着雪片灌入,暗道尽头竟是王府外墙狗洞。朱慈烺僵在原地——洞外野狗绿莹莹的眼珠子正盯着他手中攥烂的书卷。

“殿下记住,”李福突然撕开夹袄,掏出油布包裹的玉牒残页,“您身上流着洪武爷的血,万不可折在此处!”说罢挥刀割断朱慈烺腰间玉佩绦绳,反手将玉牒塞入他怀中。

绣春刀破空声已至脑后,李福旋身格挡,铁器相撞迸出火星照亮残壁——朱慈烺这才看清老仆后背插着半截断箭,黑血在棉袍上洇成冰花。

“走!”李福一脚将他踹出狗洞。朱慈烺滚进雪堆,野狗咆哮着扑来,他本能地举起书卷格挡,却被腥臭獠牙撕破袖口。混乱中摸到块棱角尖石,狠狠砸进狗眼。

惨嚎声里,他最后回望了一眼火光冲天的王府。李福魁梧的身躯堵在狗洞口,绣春刀穿胸而过时,老仆竟咧嘴笑了:“告诉张天师……贫道……不负所托……”

三更,武昌城外乱葬岗

朱慈烺蜷在无名碑后,怀中玉牒硌得肋骨生疼。雪地上一串带血的脚印从官道蜿蜒至此,追兵火把在五里外忽明忽灭。他哆嗦着展开油布,就着雪光辨认残页字迹:

“楚藩次子慈烺,万历四十八年腊月寅时生于侧室王氏……”

墨迹在“王”字处被血渍浸透,朱慈烺喉头一哽。那分明是嫡母杖杀生母那日,他在宗祠砖缝里蹭上的血!

碑林深处传来窸窣响动,朱慈烺握紧尖石。三个黑影扛着草席摸近,腐臭味比野狗更呛人。

“今日这具新鲜,能换半斗糙米……”

“嗬!这小崽子衣裳料子金贵!”

火折子突然亮起,朱慈烺抬臂挡光,指缝间窥见对方褴褛衣襟下露出的流民刺青——是专贩尸首的“阴门子”!

“别过来!”他挥石乱砸,却被铁钳似的手掐住喉咙。腐臭的草席掀开,露出嫡兄青紫的脸——半个时辰前这颗头颅还悬在王府旗杆上。

“嗬!竟是个逃奴!”刀疤脸掰开他手指,“官爷正悬赏楚王家眷,这小杂种……”

话音未落,朱慈烺猛地将玉牒残页拍在刀疤脸鼻梁上。对方吃痛松手,他趁机咬住那只生满冻疮的虎口,咸腥血水溢满口腔。

“作死!”另一人抡起铁锹砸下。朱慈烺翻滚躲闪,后脑勺重重磕在碑座,却摸到块松动的青砖——砖下竟藏着柄生锈的短刃!

铁锹再次劈来时,他闭眼挥刃上挑。温热的血喷溅在脸上,耳边传来杀猪般的嚎叫。睁眼只见半截断指落在雪地,那柄前朝锦衣卫的制式绣春刀,正插在流民心窝颤巍巍地晃。

剩余两人骇然后退,朱慈烺踉跄起身,扯下尸体上的羊皮袄裹住自己。刀柄缠着的褪色布条忽映入眼帘,借着雪光依稀辨出字迹:

“白水为盟,日月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