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7章

春日下晌的懒洋洋光影下，云巧正陪着“面色苍白”“重伤初愈”的卫城在院中晒太阳，忽然感觉背后一阵冷意，没来由打了个喷嚏。

卫城马上停下脚步，皱着眉拉她回去，手上力道显然比他的病人身份要强上许多。

“该不会是着凉了吧？我就说，你别把自己逼得太紧，甄家丫头和贺弟妹走了，又不是没旁人顶上。那些琐事，让弟妹和洪嫂子她们多操心就是……”

云巧吸了吸鼻子，轻拍着他胳膊说。

“没事。估计是风里有什么柳絮啊尘土的，不小心呛着罢了。这大半年来，除了在车上不方便，其余时候我可一日没落下你教的功夫。这不，过了个冬都没头疼脑热的，现在开春了自然更不可能被风吹吹就倒~”

辽东虽是苦寒之地，却也不至于寸草不生，似杨柳这般南方更常见的树木在此地同样能成活，只是姿态有所不同，不如南方的灵活柔美，而更高大挺拔罢了。

又因开春迟，此时的中原腹地早就过了柳絮飘扬的时节，甚至都要为端午赛龙舟热火朝天准备了，辽东的杨柳才开始蓄势待发，风一起就容易叫人迷了眼，鼻子痒痒打喷嚏。

多亏身边有不少懂医术的半吊子，云巧也偶然得知，有部分人对这些东西就是比较敏感，但，基本上除了流泪、打喷嚏之外没有其他不适，可以说是一种微乎其微、不值得关注的轻症，叫做鼻鼽。

云巧不以为然，卫城却还是不大放心。

“可我记得，从前咱们在家时，春天并不见你这般。村里头杨树柳树可种了不少，尤其是河边。”

饶是前世迁往京城后也没这毛病，云巧依旧不多想，只当是京城、辽东相隔甚远，树都长得不一样了，絮絮有所区别也不足为奇。

此时的她浑然不知，自己被人盯上了要弄鬼，只一本正经跟卫城讨论了一番鼻鼽这病，又说前朝女子出门戴的帷帽或许就有防鼻鼽的功效，顺便为本朝女子不必非要戴这玩意出门而感到庆幸。

见她没再露出异状，卫城才勉强放心，也顺着话头跟她聊起本朝开国皇后在这件事上起到的功劳。

云巧对这位能跟着丈夫上马打仗的女中豪杰十分敬佩，从前读书时没深思，如今换了个身份，又跟女学堂的学生们经常待在一块，反倒不禁为其在立国后神隐感到唏嘘。

当然，这种事也只能心里想想，是不可能大喇喇放嘴上议论的。

她很快将话题岔开，眼巴巴看向卫城：“好长时间没上过马了，都不知道之前学的忘了没。”

辽东民风豪放，许多大户人家的女眷都有骑马出城踏青的习惯，张夫人也是其中之一，前几日还约她一块去。

然而，云巧自诩马术还不够扎实，没有卫城的陪伴，她怕自己在张夫人她们跟前出丑，万一因控马不当伤人就更糟糕了，因此忍痛婉拒了张夫人的邀约。

拒是拒了，可昨儿她出城时又看到别家女眷大笑拍马而过的潇洒模样，不禁心生向往。

卫城心知肚明，妻子不只是在发出邀请，亦或是撒娇，更多的还是在试探他这伤何时能好，能陪她去跑马。

他握住云巧的手，抬头看向北面苍茫的天际。

“你想温习马术？再过个把月吧，到时候应该就无妨了。”

根据线报，北胡的老皇帝已经病体沉疴，大几率就是这一年半载的事。

也正是因为老皇帝将死，又始终不肯敲定下任继承人人选，搞到几个继承人愈发疯狂，联合东戎、进攻大燕也就成了他们为自己增添筹码的手段之一。

原本，老皇帝雄心勃勃想要南侵，不过，也不知是不是人快死了心态发生改变，开始在主战和主和之间摇摆不定。

大燕这边内部也有多方势力在暗中角力，只一门心思保家卫国的人恐怕还占不到多数，更多的是像胡总兵这样小心思满满的。

也不知最后究竟要怎么收场，不过大抵不会拖太久了。

卫城微微倾身，悄声将这些最新情报告知云巧：“等战事一了，严副总兵那边多半有动作，届时，我这伤估计就能好全了。”

云巧心中了然。

看来，严副总兵在过去这段时间没少花功夫收集胡总兵的小辫子，如今估计已经十拿九稳，只等着边关平定，就能专注清理内部蠹虫了。

没记错的话，北胡好像也是在今年换的新皇帝，时间比大燕这边要早一些，具体是几月份云巧却记不清了，就连大燕这边她都只记得大概是在下半年。

无论如何，卫城装病缩头不出的日子总归要结束了，她这两个月来为了弄得一屋子病气，在抓药煎药上多花的这笔钱也不算亏。

“那敢情好。也亏得是在这里，听说夏天也不热，五六月晚上还凉飕飕呢，骑马正合适。”

说到这，云巧忽然记起一件事，喃喃出声。

“说起来，三妹的生辰跟夏夏隔得也不远，再过半个月就是——”

这话她没说完，卫城却明白她的心情。

他想了想，严副总兵那边该做的都做得差不多了，无须他再留在宁州暗中接应。倒是接下来宁州大营可能会乱上几日，趁机避避风头也不是不行。

唯一的坏处可能就是，没法亲眼见证胡、严二人交锋，也没法在很可能成为下一任总兵的上峰跟前多刷脸罢了，算不上什么大事。

打定主意，他便笑着对云巧说：“林大夫说了，我这伤要好得快，去南边疗养更合适。现今我只是没法上马，坐车却是无妨。你不是一直念叨着夏夏她三姨，不若咱们收拾收拾，往安平府走一趟？”

云巧眼睛一亮：“真的？你的，你的伤，真不妨事？”

卫城肯定地点头，并没说出他心中种种猜测，只柔声说起去了安平府陪她骑马的计划。

小两口一拍即合，敲定此事后，当天就找来贾氏等人，让他们做好车马等方面的准备，两天后的清早就高高兴兴出城南下。

也是巧了，就在他们来到抵达安平府前的最后一个驿站时，又碰上了威风凛凛、且颇为眼熟的一列长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