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吃瓜
席间觥筹交错，邱成机这老江湖把一个“度”字掌控得刚刚好，既让张仨喝得尽兴，又不至于醉倒。半醉半醒间，却在把他请进书房递来一张龙头银票。
张仨心知肚明，邱成机本是大商绅，他的银子不拿白不拿，不过拿了恐怕也得有所付出。他瞥了一眼银票，好家伙，居然是一张面额一万两银子的龙头银票。
张仨笑道：“邱员外，何当如此大礼？”
“当得，当得”，邱成机把银票塞入张仨怀中，笑道：“只有一桩小事，还得张大人费心促成。”
张仨虽然收了邱成机的大礼，但他是个小心性子，顺势坐在一张软榻上，问道：“邱员外，咱们‘炒咸菜不放酱油——有言在先’，能办的事儿我就给你办了，办不了的话你也莫要为难我。”
“不敢，不敢，是小事一桩”，邱成机躬身道：“过几天不是募捐大会嘛，修缮城墙是利国利民的好事，我定当有多大劲使多大劲。不过，您也知道现在药材生意实在不易，邱家堡想在湖北这边开上几家药行，今日您替王爷送‘福’字来，我一看王爷这书法造诣简直惊为天人，所以就想着借王爷贵笔，为邱家堡药行题写个店名，还请张大人促成此事。”
张仨问道：“几家药行？到底是多少家呀！”
邱成机笑道：“也不多，三十六家药行，湖北各家州府准备统一开业，挂匾营业之时还请张大人一定赏脸来喝杯水酒。”
张仨嘿嘿一笑，说道：“邱堡主打得好算盘呀，几个银子就想让大明藩王亲笔为你题写店名，有了这金字招牌那还不是自带无敌光环？嘿嘿，你这算盘珠子打得山响呀！”
“这不是还有您促成此事吗？”邱成机笑道，又把一张五千两银票塞入张仨袖中，躬身道：“全靠张大人一力促成。”
张仨打个酒嗝，心道邱成机可不是什么好人，不过送礼可够阔绰的，这银子不拿可不是自己的风格，先拿了银子再说，总有两全其美的法子。
想到这里，张仨笑道：“好，那我就勉力一试吧！”
邱成机亲自将张仨送出大门，邱成机也是爽快人，又给李有德等三明侍卫每人送上一份厚厚的“茶水钱”。
拐过街口，李有德放慢马速，禀报说侍卫先行探知，肖家两兄妹并不在城中粮庄，而是回城外肖家庄去了。
“去肖家庄一来一回得多久？”张仨看了看头顶的大太阳问道。午时刚过不久，今日又是一个大晴天，阳光明晃晃地刺人双眼。
李有德说道：“说起来也……也不算远，一来一回得需要三个时辰。”
三个时辰，还要冒着大太阳骑马，搁在平时哪个当官的愿意去？不过张仨看了一眼众侍卫，就明白他们的小九九了，想来赵家和邱家给的“茶水钱”丰厚，众人都等着赚肖家这笔银子呢。若是只派人出城送去那张“福”字，字到人没到“茶水钱”怕是就泡汤了。
“三个时辰呀！”张仨摸了摸下巴，似乎有些犹豫，不过他心里也想解开和肖家的过节，想到这里，张仨一夹马腹，叫道：“太阳再大，大得过王爷的差事？路再远，远得过咱们兄弟的决心？”
李有德等侍卫哄然叫好，什么“鞠躬尽瘁”、“肝脑涂地”等等奉承话又是潮水般涌来。
说走就走，张仨骑了一程马，在李有德的指点下，已经骑马有模有样了，出城后行人渐少，他兴之所至策马小跑起来，大有“青山绿水间，骑马万里闲”之感。
张仨的马速并不快，不过众侍卫却不约而同，骑马只是跟在张仨马后，只听得张仨兴奋地唱起歌儿来：“白龙马，蹄朝西，驮着老子我跟着众兄弟……”白马小跑了好一阵儿，他才拉住缰绳，信马由缰慢行起来。
午后的太阳果然毒辣，张仨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向李有德说道：“奶奶的，邱员外家的全鱼宴有些咸了，你们可有水袋？”
李有德与众侍卫面面相觑，众人居然都没带水袋。
张仨撇撇嘴，突然看着路旁的田地，用马鞭一指大笑道：“哈，瞌睡了就有人把枕头送过来。”众人放眼过去，居然真有好大一片西瓜田，不远处还有一个茅草瓜棚。
李有德向侍卫豆友谊吩咐道：“去，寻那瓜农买几个大西瓜给张大人解解渴。”
豆友谊答应一声，策马向瓜田旁的瓜棚而去，须臾又飞马而回，向张仨禀报道：“大人，瓜棚中无人看守。”
李有德跳下马来，向着四周大喊道：“有人嘛？有人嘛？”结果自然是无人答应。
李有德来到张仨马前，低声道：“张大人，王爷曾有严令，不许偷拿百姓一针一线，前些日子有一个侍卫，只因路过一片桑园偷摘了几颗桑葚解渴被果农发现，结果被王爷狠狠处罚了，咱们……要么忍一忍。”
“忍什么？今儿这天梦热的邪乎”，张仨翻身下马，大跨步来到西瓜田旁说道：“饿了吃饭，渴了吃瓜，天经地义的事儿嘛，来来来，哥几个都跟我来！”
众侍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到底还是翻身下马，随着张仨走进了西瓜田。
来到瓜棚旁，张仨捡起一根树枝，扔给侍卫朱云飞说道：“我说你写，就在地上写。”
众侍卫不知张仨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见张仨说道：“你就这么写，就写‘老乡，路过贵西瓜地，实在口渴得厉害，买你几个西瓜吃’。”说着，又摘下一片西瓜叶，从怀中掏了一颗金瓜子包起来放在地上。
朱云飞明白过来，赶紧拿起树枝，在土地上将这段话写了下来，末了还画了个长长的箭头，直指向西瓜叶。
众侍卫心花怒放，如此一来当然不算偷了？这一颗金瓜子，就算吃上一百斤西瓜也绰绰有余。
顷刻之间，三名侍卫抱来四五个大西瓜用匕首切开，众人大快朵颐起来，吃到畅快处，几人解开衣襟袒胸露腹只管大嚼，就连十几匹马儿也闻到西瓜味，挪到瓜棚边来，一名侍卫干脆又摘来几个大西瓜砸开，让马儿也吃个痛快。
众侍卫都觉得，一颗金瓜子价值不菲，马儿吃上几个西瓜也不算个事儿。
张仨吃得畅快至极，一会的工夫浑身上下暑气全消。好一阵功夫，他站起身来吆喝道：“都吃痛快了吧？”众人大笑着回答说都吃好了。
“开路！”张仨大手一挥，众人纷纷翻身上马。却见张仨并不急着上马，而是走到朱云飞刚才写字的地方，轻轻抬脚擦去字迹，又一躬身捡起西瓜叶，掏出金瓜子放入怀中，随手将西瓜叶远远抛开。
众侍卫都愣住了，这是什么骚操作？
李有德反应快，由衷地伸出大拇指，赞道：“高，实在是高”，众人也反应过来了，张大人这一手实在漂亮，任谁也抓不住把柄。
众人嬉笑着翻身上马，却听到一个洪钟大吕般的声音从瓜棚后厉声传来：“好妹夫，今儿天气实在闷热，你吃干抹净了西瓜你到哪儿去呀？”
瓜棚后，肖泥儿一脸坏笑迈步走出来，张仨等人都愣住了。
肖泥儿用脚拨拉拨拉一块块西瓜皮，微微一笑道：“好妹夫，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你这人吃马嚼，糟蹋东西可不对呀！”
张仨一惊，不过看了看肖泥儿只是独自一人，脸上顿时毫无畏惧，调笑道：“大舅哥，几个西瓜值得什么？何必大惊小怪，我……我这里有王爷给你送的‘福’字！”
肖泥儿伸出手指哇哇耳朵，咧嘴道：“什么，吃瓜不给钱，老子抓你你还敢不服？妈了个巴子的，今儿就要你好看！”说着，提起钢叉势若疯虎般直奔过来。
张仨心下惧怕夹马便跑，谁知马儿跑了没多远步却突然人立起来，田垄处蓦地站起数十名农家汉子，人人手持铁叉扎着弓步，前后虚刺逼退马匹。
“偷吃了西瓜，就想脚底抹油？”肖泥儿大笑，从身后取出一柄铁叉直贯过来，一叉不偏不倚叉在张仨的白马前，白马受惊几个纵跃，把张仨从马背上掀下来。
“大人，大人”，李有德和三名侍卫飞跑过去扶起张仨，张仨揉揉屁股，痛得哼哼唧唧。
肖泥儿大跨步上前，拔出铁叉一叉子抵在张仨脖子上，喝道：“捆起来！”
李有德站起身来，指着肖泥儿喝道：“张大人是朝廷命官，本官也是……”
“砰”抵一声，李有德胸前被印上好大一个鞋印，肖泥儿收回脚，狞笑道：“妈了个巴子的，老子抓的是偷瓜贼，再说了，没听见刚才他叫我‘大舅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