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巷花木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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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遣愁心奇遇守山人

众弟兄收拾好行囊,出了盘龙岭下的锁龙观,王鸿德看了看怀表,此时不觉已是凌晨三点半钟了。淡淡的月色之下,夏夜的群山里响着虫鸣,又见星星点点的萤火虫在空中翩翩起舞,山间的小路上,五个人,五只火把,迤逦着向陡峭的盘龙岭而行。

弟兄们步履矫健,鱼贯而行,依次援着铁索,沿着险象环生的石极,相互搀拉,终于在凌晨五点多钟登上了流云山的最高峰——盘龙岭。

眺望天边的云海,蒙蒙微微地泛着红色,不由得让人胸襟大开,昨夜还担心今早能否看到日出,如今这些担心都一扫而空,眼看着天边,太阳就要蹦出深彤色的云海。

黎明破晓前,众人站在峰顶,环顾眺望,只见四面八方远近黑色的群山千峰万壑,仿佛仍未睡醒,只等那朝阳从天边的曙光中探出脸来。不一会儿,天边红彤彤的云霞越泛越红,转瞬间,那朝阳就一纵一纵地在地平线的天际间渐渐升起,一盏茶的功夫,就从天边跃出了云海,霎时,金光万道,一轮红日慢慢地升起,从暗红色逐渐转为红色,最后转为金黄,那日光变得越来越耀眼,它驱走黑暗,再一次唤醒了沉睡群山……

弟兄们登了半夜的山路,终于身临绝顶,看到这壮观的日出美景,怀抱着清晨微凉的山风,那山风仿佛吹开了多少心里的惆怅,又升起了多少人间的感慨——世界烽火频仍,家国山河破碎,江湖风雨沧桑,人生纸短情长,所有的一切,也许还要努力面对,但人世间幸有这样的自然美景,幸有这样的一群朋友一起同行!

众弟兄在山顶赏玩多时,尽兴下岭,再次途径锁龙观时,已近午时。正欲再寻路游览流云山其他的各处名胜,却见一个年近耄耋的老汉背着竹篓,左肩挑一个扁担,右手持一杆竹杖,一步步正自走到了观前。

众弟兄一路攀山,并不见有其他游客经过,见这老者,不禁好奇。温言诚上前施礼道:“这位老大爷好,我们弟兄刚从盘龙岭看完日出下来,借问一声,为何这两日山中的游客如此稀少呢?”

那老者答道:“这位小老弟,你还不知道吧,本来内战期间,游客就不多,最近又总有上山的游客失踪,都传说山中有邪鬼作祟,故此这流云山更是人迹罕至,可真快成了一座空山了。”

温言诚一听又是说闹鬼,想起昨日遇见的那婆婆,再看着这老者,形容消瘦,心想这位老伯莫非就是那鬼婆婆的老伴吗?想到此处,由不得暗自里打了个冷颤。

就在这时,有只手忽然伸到他的肩膀上,拍了拍了他,冷不防地吓了他一跳,言诚猛然回头一看,却见是张浩清,原来浩清见温言诚愣神,就过来抚慰。温言诚翻了翻眼,吐了一口长气,道:“张兄,您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还以为是……”

张浩清不禁莞尔道:“是不是以为是鬼啊?”

温言诚笑道:“张兄,这老人家说山中闹鬼,我这心里还没缓过神来呢……”说着调皮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张浩清笑着点点头道:“兄弟勿惊,这老伯绝不是鬼,看这样子也许是个守山人呐。”

那老者哑然失笑道:“怪不得,这小哥刚才这样愣愣地着看我,原来以为我是鬼呢,哈哈。”又冲着张浩清道:“这位老弟倒是好眼力,你怎么看出我是守山人呢?”

张浩清微笑道:“这位老伯,刚才您也说了,这流云山最近游客都不敢来,您却身上带着这些竹篓器具,又在锁龙观前停下。昨夜我们弟兄也宿在这里,知道观后有几间住宿的茅屋,我估计是守山人常来的。”

老者哈哈大笑,赞许地点了点头,道:“嗯,老弟看的仔细。你们几位小弟兄,倒是有胆色,怎么敢进山来啊?”

温言诚却抢着说道:“老伯不知,不是我们胆大,我们是真不知道这山闹鬼,当然,就算知道,也不怕,我等弟兄大都是基督教徒,心中坦荡,何惧恶鬼呢?”刚才还有点害怕的他,忽然又胆子壮了起来。

老者闻言喜道:“哦?莫非你们都是教内弟兄么?”

众人奇道:“这位老伯,难道您也是教中老弟兄么?”

老者双手合十道:“弟兄们平安!以马内利(意为上帝与我们同在)!”

为首的温言明、张浩清赶忙和弟兄围上来,道:以马内利!

温言明道:“未料,今日在山中幸遇教内老弟兄,真是感恩!天近午时,不如咱们同到这观后茅屋里再歇息片刻如何?”大家都说好。

老者也非常高兴,一边走一边道:“我们这里有几个人轮流在这流云山各处巡山护林,今天轮到我来盘龙岭这一片带巡山,不料遇见你们小弟兄几个,你们今天有口福了,我这里正好带着一些野味,来,来,弟兄们快一起进屋,大家边吃边聊。”

于是,众人重回观后的茅屋,老者找来一些柴火点燃了,从担子里拿出两只已经煮熟的山鸡,和几个玉米窝头,在柴火上烤着,又拿出一小坛自制的腌野菜,打开盖子,顿时屋子里飘香四溢。

弟兄们围坐在柴火周围,吃着老伯带来的食物,又香又鲜,真如一家人一样,边吃边聊,喜乐开怀。

聊来聊去,聊到昨日山间石亭避雨遇鬼的事,众弟兄就问老伯可曾也遇到过那鬼么?

老伯笑道:“那老婆婆是不是如此这般的模样?”说的和大家昨日遇见的老婆婆一模一样。

温言诚奇道:“老伯,您怎么知道这么清楚?莫非也曾遇见过?”

老伯哈哈笑道:“小弟兄,你哪里知道,这老婆婆长的模样,和我死去的老伴一模一样。我怎么会不知道啊?”

众人闻言都不禁愕然,这老伯的老伴既然已经去世,怎么还出现,而且这老伯见了竟然还这般豁达,丝毫没有悲伤之情。

老伯道:“众位弟兄都知道,世人以为人死都会变鬼,实则不然。特别是在失去你最至亲之人后,竟然会再看到她的鬼魂,谁不惊讶?我们信仰之人,都应清楚真理,人死不会变鬼,凡这世间的鬼魂都是魔鬼邪灵,故意来侵扰人来的。到得世界的终了,都难逃公道。”

一席话听得张浩清暗暗点头,接道:“老弟兄讲的真好,世人为名利所缠,魔鬼才来扰乱人心,古往今来,皆是因为利益和欲望的驱使,才使人受魔鬼的辖制,并逐渐堕落,失去人应有的善良和友爱。但魔鬼也有惧怕的,那就是有真信仰的人。”

老伯道:“这位弟兄说的是,这数十年来,不是军阀混战,就是侵略者的烧杀抢掠,害的老百姓苦不堪言。究其原因,不过都是因为这群人利欲熏心所致,倘若人人都心存友爱之心,又哪里会给魔鬼的引诱留地步呢?人人都说这空山闹鬼,我看那城市里熙熙攘攘的人潮中,正不知有多少人被鬼所辖制啊”

温言正听了老者之言,也颇有同感,转而问道:“老伯,依您看来,这山中的邪灵为何要变成您老伴的样子呢?”

老伯悠悠叹道:“这邪灵我也见过,起初我也是又惊心又感伤,后来心里分辨明白后,知道这不可能是我的老伴,一定是鬼欲来侵扰自己,于是当时就借着信心,把这鬼斥退了。我后来想,老伴生前总来山上给我送饭,这邪灵估计是见过她,所以变化成老伴的形象,迷惑路人,害人性命。近来游客失踪估计也许就是它在作祟。”

温言明也道:“老伯,我听您说话意思深长,我弟兄三人都是此间附近的人氏,世居此地,常在教会中来往,老伯即是同道中人,怎么从未见过老伯呢?”

老者答道:“我原是关外人氏,日寇侵略我东北老家时,在一次大扫荡时,家人们都被日军残害了。当时我和妻子正在外地访友,才幸免于难。为避战乱,我携老伴进了关内,来这流云山寻友人暂居,这几年,老伴也不幸去世了,她的尸骨就埋在这流云山上。我年纪大了,无心返乡,故此也留居此地,索性做了一个守山人。等将来死了,也好和老伴一起葬在这山里,也就知足了。”

众弟兄听了,黯然神伤,不料这老伯表面看上去如此开朗豁然,却不知他经历这么多的苦难。

老者见弟兄们暗自悲伤,就笑了笑道:“小弟兄们,都怪我絮絮叨叨,快别为我这糟老头子的这些事糟心了,我辈中人在世有若寄居客旅,待将来都会同归天上美好的家乡。看看,光顾着说话,我还不知道你们几位都姓甚名谁呢,老头子我姓周,你们大家也都介绍一下吧。”温言明闻言,也是一笑,忙把几位弟兄和自己的情况都简单介绍给了这周老伯。

周老伯听闻张浩清是运河区老教堂盲人老牧师的爱徒,喜道:“尊师生前曾多次去过我们东北地区交流,我有幸也随令师多次同工到各处传道,相处的不错,后来我到流云山访友,令师知道了,还托人来问候。但我后来听闻令师已然病故,战乱多年,未及见面,实属遗憾。”

张浩清忙答道:“是啊,家师已去世多年,不料老前辈是家师的故友,小侄今日真是有幸得见老伯!”

周老伯也非常感慨,又道:“浩清啊,我久居深山,心灰意冷,不问世事,不知令师究竟缘何亡故啊?”

随后,张浩清就将老牧师如何病故,如何临终前嘱托寻回灵石,如何自己遭逢皮牧师倾轧,又如何自己远走苗乡以及灵石的一些线索等事也一并说了。

这温氏三兄弟,只有老大言明和浩清细谈过,其他两位还是初闻这些详细情况,待浩清讲完,两兄弟和老者听了,都不住叹息。

谈了大半天,不觉已是下午三,四点钟了,老者道:“想不到,今日还能遇到你们这群年轻的弟兄们,现在时候也不早了,你们来流云山游览,想必还有不少地方没去,看来今天是去不成了,不如咱们就在这里再住宿一宿,明天我老头子亲自给你们做向导如何?”

众人大喜道:“那就太辛苦周老伯了。”

于是,众人就又在这锁龙观歇息了一夜,转天,周老伯又引着弟兄五人游览山中诸处名胜。

这流云山层峦叠嶂,群峰绵延,可不仅仅是盘龙岭一处景观。一连三天,弟兄们在周老伯的带领下,一边游赏诸处风景名胜,一边谈天说地,畅谈人生,十分的尽兴。

下山分手前,周老伯突然想起一件事,对张浩清道:“浩清,这灵石的线索还需细细查访,万不可心急,乱了方寸。之前,我听你说过,那灵石古卷有可能是被前警察署拿走的,我倒想起个事,也许对你有所帮助。我有个小堂弟叫周家声,家里也是信教的,东北沦陷后,他投奔亲戚也来了海州,后来在海州城里曾经做过前警察署的文职秘书,日占时期随原警察署长官撤退到了大后方,抗战胜利后,又随老长官回到了海州,前段时间,还过来看过我,听说还是在警察署当差,给我留了地址。你有时间可以去找他谈谈,也许会有什么线索也说不定。”说着,连忙给浩清写下了地址。浩清等人闻言,喜出望外,感激不尽,和周老伯互相也留了地址,同时邀请周老伯有时间一定来海州城做客。

众人与周老伯依依惜别,回到穿峪村,浩清、鸿德当晚就和温氏三杰合计,准备赶紧回海州,查访灵石的下落,温氏三杰本欲再留浩清、鸿德多住几日,无奈见张浩清心急如焚,想来也难强留,于是就连夜准备了一些土特产给他们带上,转天一大早,温氏三兄弟就送二人去县城火车站回海州。

临别前,张浩清握着温言明的手道:“感谢温兄及两位贤弟这几日的热情款待,咱们来日方长,以后还有重聚的机会,这次小弟因为得知多年前家师的遗嘱终于有了点线索,一时心急,暂时告辞,待过段时间,请温兄和两位贤弟都来海州做客,还有好多话说。”

温氏三兄弟多年不见张浩清,几日相处,愈加亲热,此时只恨聚少离多,无奈含泪点点头,与二人挥手道别,目送着他们登上了列车。

温言明一直目送着列车走远,若有所思,不禁老泪纵横。指着张浩清消失的方向,又默默将腰带解下来,捆上自己的手脚,温言正、温言诚两兄弟一见,大惊失色,欲知其中何意,请看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