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请听我说:特奥运动会运动员卷
上QQ阅读APP看书,第一时间看更新

妈,我要为你拿奖牌——何珊母女口述

何珊,女,1989年生,黑龙江省哈尔滨市人。独生子女。智力障碍二级。毕业于黑龙江省哈尔滨市特殊教育学校——燎原学校。现在温馨家园接受职业能力培训。

口述者:何珊、何珊母亲

访谈者、撰稿者:王育文、方楚瑜,黑龙江大学本科生

访谈时间:2017年10月7日、2017年12月22日

访谈地点:何家

好老师,带来暖阳天

问:很多家长都不愿意向别人讲述孩子过往的经历,觉得这是一道不愿揭开的伤疤,您怎么看?

何母:我们觉得没有什么,相反这对于珊珊和我们都是人生的经历和财富,我们乐观地面对一切困难,战胜别人觉得不可能〔战胜的阻碍〕。

我们从来不觉得比别人哪里矮一头,我们的孩子虽然在智力方面不能和别的孩子比,但我们的孩子单纯、孝顺、懂事。而且孩子心劲儿强,做什么事不会考虑得太复杂,就一个劲儿地想着怎么完成,怎么好好滑冰。

问:可以说一下何珊的出生经历吗?

何母:珊珊是1989年1月26号在平方区东轻医院生的。我怀着珊珊的时候,产检都很正常,要是检查出来有毛病,那就该那什么〔打胎了〕。刚生下来,医生、护士谁都看不出来孩子有什么问题。

我们那个年代产检技术也挺落后,不像现在做什么B超、三维,一下就检查出来了。孩子刚生出来,看着也挺正常,就是喝奶的时候,奶老从鼻子里漏出来。等到孩子正常发育的时候,就是孩子该说话说话了,该走路走路啦,她比别的孩子稍晚。

有那么一次,稍微大一点了,大概两三岁,我们去队医(1)那检查身体,有个老医生说,我感觉你家孩子有点毛病,你应该去领她检查检查。到妇幼保健医院一个老大夫那儿,他检查,就说这个有点,就是智力低下。那时候才知道,要不我还不知道!腭裂也是在妇幼保健医院里检查出来的,医生建议孩子稍大点再做手术,五六岁的时候,去解放军二一一医院手术,治好了。

问:家里得知孩子情况后的状态怎么样?

何母:我们家里那跟天塌下来一样,怎么可能呢?我们以及双方父母都很正常。医生说你家孩子这个病,根本就治不了的。因为这是脑袋里的病,也不用让我们浪费那个钱,根本没有任何作用,反正就是看她〔的智力〕能发展到什么程度吧。现在珊珊的智力水平可能也就是七八岁孩子的样子,可能连这个都达不到,而且她完全没有数学的概念,算不清楚数,你比如说,出去买东西别人说给多少钱,她就给。像买5块钱东西,掏10块钱找5块钱,这种还勉强能行,但是涉及找几毛钱这种,就完全不行了。

问:何珊的学习经历是怎样的?

何母:她上的是私人幼儿园。那个时候,我们公立的幼儿园都去不了,因为珊珊说话不是那么太整巴(2),所以呢,一想,干脆也别去了。这附近有一个个人家成立的幼儿园,属于私企幼儿园。

珊珊那时候吧,去平房区新疆一校,在正常学校一直上到五年级。我真是感谢她的班主任宋老师,她那会儿也刚刚从师范学校毕业,我们最感谢的是老师能接纳她。

那个时候不认识老师,我就跟老师讲了我家孩子的具体情况,宋老师说:“没事,跟着上吧。”但是学习吧,这样的孩子指定是跟不上的。我就和老师一起告诉同学们:“不要欺负她,要跟她团结在一起,好好玩就行。”我们觉得挺好的,最起码这些同学都跟她玩。一个星期总有班会什么的,老师总说都不许欺负何珊,大家都要跟她在一起玩,因此同学们都跟她挺好。上体育课有跳绳的,跳皮筋什么的,从来不说给她自己搁到一边,孤立她。这都跟宋老师有关系。我真的非常感谢老师照顾她,才让珊珊的小学过得跟正常孩子一样。

我们家珊珊吧,就这一点好,不像其他孩子,说上哪儿害怕,像什么人多的地方,不敢说话啥的,她不害怕。可能也是那个时候在小学和其他同学玩到一块了,估计是有关系。遇到宋老师非常重要,最起码,什么活动都让她参加。

但是要真听课,就跟鸭子听雷声似的,根本就不行。正常孩子的学校进度多快啊,她根本就不会。只要有正常孩子的地方,就避免不了被歧视、被刁难,因此就怕有的老师讨厌、歧视啥的,或者你家孩子不行,你就赶紧走,别在这边上学。也有小孩说:“老师,我想给你提一个问题,我们学习不好,你为什么要批评我?何珊学习不好,那你咋不批评她呢?”这也是后来老师跟我们说的。

那时候珊珊可乐观了,她很少被欺负、被歧视,所以没感觉自己比人家低一等什么的。她自己还挺愿去学校的。宋老师人真的很好,珊珊就从一年级到五年级一直跟下来了。

等她小学五年级毕业,老师大概意思就是,到了中学,你家孩子保准不能去。为啥?就是学校让你们去了,你们也不能去。因为孩子大了,就有思想了。小的时候吧,你看他挺老实的,等到初中的时候,他保证要欺负〔珊珊〕的,所以你得找一个专门学校,就是专门为弱势群体开办的学校。咱平房区这边有,但是少,她说市里那边肯定有,你就去找一找,这个保证能找到。

我一想,老师说的也有道理。但是那个年代,对于这种学校的介绍,电视广播里还是比较少。她老师就告诉我一个电话,是咱们哈尔滨电视台的一个综艺节目。接电话的老师告诉我说,咱们哈尔滨有这么个学校,你等我一天两天的,我给你打听一下,然后留了我的电话和我的姓名。结果打听到了,这个老师告诉我是启迪学校。启迪学校吧,离我家反正也不近,校舍也不太好,我也就没太想着让珊珊去上。

后来这个老师又打来电话说:“我再给你打一打听,我记得南岗那边还有个这么样的学校。”这所学校就是燎原学校,他告诉了我电话号码。完了,我就去了。这所学校还挺好,就选择了这所学校,珊珊就一直在那上学。

珊珊在燎原学校上学,是从小学开始的。她上的〔燎原学校〕有一到九年级,九年级以上是职高,也属燎原学校,专门教学生做面点,非常有特色的一所学校。上普通学校的时候,都是我们自己花钱,上燎原学校也是自己花钱去的。那个时候就是两个人上班,她爸上班,我上班,两个人挣钱都给她花,基本上我们不买啥,两个人全心全意地去供她读书上学。那个时候大家的家庭条件也都是一般,我们的家庭也一样。每天都是我们接送,不是我就是她爸。相对来说,珊珊在新疆一校上学的时候就很方便,走一走就可以,可近了,只是十分八分钟的。

妈妈患病,女儿迅速成长

问:珊珊,您觉得自己性格随谁?

何珊:性格像妈妈,还是像妈妈多。

问:在您印象中,爸爸是怎样的?爸爸带您出去玩过吗?

何珊:小时候带出去过。俺俩去年还上过动物园;还有儿童公园,在南岗那边。我爸爸个高,挺高(用手比画自己只到父亲的肩膀处),差不多一米七高,头发也全白了。我平时喜欢跟爸爸一块干活儿啥的。完了,爸爸到现在还领我出去玩。在家我喜欢跟爸爸一块看电视,以前爸爸还能抱一抱我,现在可抱不动了,现在我太沉了(笑)。我爸爸快退休了。

问:爸爸对您严格吗?

何珊:爸爸好严,从小就打,不好好学习就打。

爸爸忙,基本从早忙到晚的。周末一般在家休息。以前上小学的时候爸爸还接过我。跟爸爸挺亲,但是贴心话跟妈妈说得更多。

问:平时家人照顾何珊的时候多吗,是父亲还是母亲多?

何母:平时是我照顾珊珊更多,她爸爸工作也比较忙,他需要承担我们一家人的开支。

问:什么时候发现何珊可以自己处理很多事情?

何母:珊珊正式开始能洗衣服、做饭、买东西、干重活儿是在2015年。这就又要提一件事,2015年,家里发生了天大的事,我在医院查出来得了乳腺癌,至今一说这件事我就激动。

我有病了,啥都不能做了,这才知道孩子会干活,原先根本啥都不用她干。那时候做完手术不能动,化疗需要埋针,从这儿(用手指着自己的手臂)静脉进去,一直横贯胸口,所以我两手根本动不了。

我是2015年4月20号手术的,现在两年多一点。手术完之后,整整一年,光化疗就化了八个疗程,整个一年就没有好。洗衣服、做饭、收拾屋子、买菜全是她,一下子就懂事了。别人没说嘛,我为啥那么乐观呢?都是她支持我。她也说:“妈妈,没有关系。你不能干,我帮你干,家里的活我全都干。”

我做梦都没想到她会给我做饭,什么烧水,那更不用提了,我家那个壶还沉。我起夜的时候,说:“珊珊,我想去卫生间。”她马上就醒了,给我扶起来去的。

那一阶段,对她也是一种锻炼。从此以后,啥活都不用我干了,都是她干。什么事都不用费心费力地学了,自然而然就锻炼出来了。

就是遇到这件事,我才知道这孩子自理能力什么的都行。对,一下子就长大了!连老师都感觉非常惊讶。珊珊对我那是体贴入微,很怕我累着啊。我干啥的,她总是很关心。虽然智力上达不到,但是我觉得她自己的心里面已经很成熟了。得病的是我,但是珊珊总是鼓励我。

虽然2015年一年,孩子都没再去训练,但是2016年那一年,孩子心里就憋着一股劲儿,孩子虽然嘴上没说,但是训练得特别认真。

这次获得世界特奥奖牌之后,孩子才跟我说的。她说:“当时心里想,妈妈,我一定好好滑,我要实现我的目标,我成绩更好,努力得金牌,让妈妈开心,我好好滑,我妈妈就好得更快些。”那时候孩子已经有了梦想,有了努力的目标。她得了金牌之后吧,真就像她心里想的一样,我就康复得特别快,我觉着我现在能恢复得这样好,我家珊珊给了我很大的动力吧!

特奥会,人生新篇章

问:何珊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接触特奥的?

何母:珊珊大概在2008年左右开始接触到特奥会,首次参加全国性的特奥会比赛是2008年。在杨炎老师的带领下,珊珊在西安参加了轮滑比赛,获得了三枚金牌,有500米、100米和1 000米,当时姚楠老师还是评委。2008年从西安回来,在长春参加花样滑冰。2010年在哈尔滨参加全国性比赛,有沈阳各地的运动员。之后再没有参加什么比赛,然后就是2017年的比赛。参加了这么多项目的比赛,相比之下珊珊更喜欢滑冰。

珊珊轮滑、速滑、花样滑冰都可以,就是速滑还没参加过比赛,轮滑和花样滑冰参加过比赛,并且拿到名次。珊珊几乎每次比赛都拿到奖牌,2017年去奥地利比赛,在北京还开了个动员大会,来了很多名人给他们加油。

何珊:刘媛媛,歌唱家。还有是谁来着?《跨界冰雪王》的主持人,张国立,还有一个奥运冠军高敏。

何母:他们在王本赫教练的带领下,跟来自法国、德国等126个国家的运动员比赛,最后拿到了个人花样金牌。我们觉得,趁现在孩子还年轻,体力跟得上,让孩子多参加点比赛,多拿几块奖牌!一切以孩子开心为主,让孩子多锻炼锻炼,我们付出多少都值得!

问:何珊更擅长轮滑、速滑还是花样滑冰?

何珊:滑冰更有意思!滑起来更畅快。我曾经拿到过长春双人滑冰银牌、个人滑冰铜牌。2010年哈尔滨花样滑冰的个人金牌。

问:参加2017年国际特奥会,那时候心情是怎么样的?

何母:她是过后才告诉我的,说那时候在心里就是憋着一股劲儿。她说:“妈妈,虽然你有病了,但是我一定要好好滑冰,让你放心。”这是她之后告诉我的。

这不是今年3月的时候去奥地利嘛,花样滑冰得到了冠军嘛。临出发的时候,珊珊在北京,我俩就视频,她告诉我:“妈妈,你好好的,乖乖的,在家听话啊。”珊珊还告诉我:“妈妈,你就放心吧,那个比赛,我保证好好滑。”我说行,我说你只要自己照顾好自己就行,不用担心我。她说行。结果那天花样滑冰得到冠军,我一宿都没睡着觉,因为她的成绩是当天〔北京〕时间凌晨两点出来的。

每回我都不睡觉,因为啥?就是一觉睡醒了,便在这儿等着那头的消息。那时候,老师说了,最好不要赛前联系孩子,怕影响她成绩啥的;所以我们这些家长都不联系孩子,天天半夜在家里等成绩发布。每天大约半夜两点钟吧,老师就发图片了,或什么的,有啥消息就跟我们说。她那天是20号,整个比赛的第二天,她成绩就出来了,第一名。当时我还不相信呢,我寻思我再看一看,可别是看花了。(笑)再看,何珊的成绩还是第一名,这我才相信。我赶紧喊她爸,我说你姑娘得第一了。何珊爸爸说,真的吗?这一看是第一,她爸也不睡了。

问:比赛的时候有压力吗?

何母:咱的孩子,她没压力,她自己回来跟我说:“妈妈,我一点压力都没有。”她跟我说,平时训练的孩子多,就像咱们那个大操场,人特别多,你挤我,我挤你的。她比赛时,这一个操场就她自己,整个操场都属于她。她自己回来跟我说,特别享受,老嗨了。

比赛前,教练告诉他们,就把比赛场地当作自己的训练场,放轻松,别想比赛的事。这让她比较放松,没有压力,所以她能够正常发挥,比她平时训练的成绩还要好。真正比赛开始的时候,就珊珊自己。音乐一响起来,她就按照她原先训练的动作滑。老师回来的时候,我听老师说,孩子挺不容易的,她那个项目的比赛,每一场比赛都是八个孩子,而且比了三天,孩子都是来自不同的国家。每次比赛都是一段一段的,有什么选拔的。这我都不懂,都听她说的,她比了三天,一次次地选拔。

珊珊回来跟我学,这次比赛完,等成绩,一会教练过来,那可高兴了,就说何珊花样滑冰是第一名,珊珊都觉得自己听错了,还说:“老师,是真的么!真的是我么!别看错了吧!”

王本赫老师也特别自豪特别开心,还跟珊珊说,再比赛,再带你上赛场!珊珊很乖,训练也上心认真,老师非常喜欢她。有时候生病了,不去训练,老师比我们还着急。

问:最近印象比较深刻的比赛是哪一次,可以说说吗?

何珊:2017年10月末在四川成都参加比赛,我们那王教练带我们去的。一起去的朋友还有韩旭,韩是韩国的韩。

问:您是几月几号去的?

何珊:10月25号。

问:这次参加哪些项目啊?

何珊:有六个项目,有500米,还有300米,还有100米,2×2接力,还有2×1的接力,还有4×1的接力,我拿了四块金牌。500米金牌,300米拿的是铜牌,100米拿的是金牌,2×2是金牌,2×1是银牌,4×1是金牌。四个人参加接力,有王征、韩旭,还有李洋洋,还有李伊利、潘琳。一共去了六天,坐飞机去到那里,有人接到宾馆。第二天就比赛。

冰刀上的梦,缘来是你

问:是在这个学校里接触滑冰的吗?

何母:姚楠教练当时在燎原学校是老师,学校好多孩子都上冰上课。她们刚开始学的是旱冰,带两个轱辘的那种。后来冬天在操场上浇了冰场,进行冰上训练。她在学校训练咱不知道,咱也不跟着她,她自己形容刚开始滑冰跟下饺子似的,就是噼里啪啦、叽里咕噜地拽(3)。后来去了会展中心〔的训练场〕。

孩子不会系鞋带,姚老师就从系鞋带开始教。咱们不像人家刚开始就是在冰上滑,咱第一个任务先会穿鞋,会系鞋带。冰刀的鞋带本来就很难系,她得学会。开始时,姚老师得帮孩子系鞋带,孩子不会,家长咱也不能说天天跟着孩子,一切都指望着姚老师。老师系完,教她们怎么系。然后帽子怎么戴、护具怎么穿、护腕跟护膝怎么穿,所有的都这样,一点一点地慢慢教。姚老师可有耐心了,他们孩子都说老师就像妈妈似的。

从这一点点开始,珊珊慢慢地把这些都学会了,把自己保护起来。老师也怕孩子他们拽啊。这些会了,才开始学滑冰。都这样的,要不说咱这孩子滑冰不容易啊。

问:什么时候正式接触滑冰训练?

何珊:你要是说专业训练,那是十年前的事情了,是姚老师推荐去省队的,都是姚老师一手一脚地带出来的。王本赫教练是从去年开始来领着他们滑的。

问:平时去训练的时候,一天要怎么安排?

何母:咱离滑冰的地方比较远,平时坐338路公交车。在植物园站点下车,再要倒下209路公交车,才到会展中心。有时候你要碰见堵车,等我们去了,人家都解散了。尤其冬天来回,碰到有大雪什么的,等我们到了那边,有时候只能滑十分钟,有时候不能滑。老师说,唉呀!我们都解散了。所以,我们一般都是提前两个小时从家里出发。

平时在会展中心集训都是白天,它冰场是有时间段的,假说十二点的冰嘛,我们划到一点,一般都是滑一个小时或两个小时。有时候集训是四点多钟滑冰,还有半夜滑冰的,半夜滑冰的时候我们怎么办?只能早点去,八点坐末班公交车回来。剩余的时间没车,我们就打车回来。

我俩就始终这么坚持,不管刮风、下雨,还是下雹子,我俩也是这么一直坚持。

直面现状,迷途未来

问:何珊对未来的生活有什么打算么?

何母:目前还没有什么其他打算,就想着能好好滑冰就行,想得太远费心,而且也没什么用。我们就活在当下,认真地过好我们的每一天,谁管明天咋样。只要我们一家人今天开开心心就行。我们感觉生活挺有奔头的。我们每天的生活都挺有规律的。目前珊珊还没有工作,还属于省队,算是运动员吧,以后怎么办,我们也还暂时不做考虑,我们想现在她的任务就是练好滑冰,把她的轮滑和花样滑冰练好。

咱们的孩子单纯,我们也对她没什么过高的要求,就想她乐乐呵呵地过每一天,让她的每一天过得舒心顺畅,看见孩子笑,我们就觉得今天的生活很不错,没有说想干这想干那的,没有什么太多的想法,我们一家就生活得这么简单。

但是吧,我们也考虑过我们老了以后怎么办,这个问题我们倒总是在想,又不敢太往远想,费脑筋又伤神。你说将来我们做父母的老了,她该怎么办呢?我和她爸爸我俩经常想啊,但是也没办法,总得有个希望。

问:能冒昧问一下何珊有考虑过婚姻问题么?

何母:说是没考虑过也是不可能的,但是吧,现实的生活就摆在眼前,你说像咱这样的孩子找正常的人家,人家接受不了咱们孩子,你要说找同样的智力障碍的孩子,将来两个人生活又是个问题。所以说,现在这个个人问题,我们真的暂时不做考虑,就现在每天快快乐乐地把今天过好,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问:你们现在最大愿望是什么?

何母:我们现在最大愿望,就是有个类似温馨家园这样的托养机构来照顾孩子的后半生,其实人这后半生才是重要的。四十岁以后到老年这个阶段,才是真正需要人照顾操心的时候。温馨家园只能照顾孩子到四十岁,四十岁以后是不能继续在那里待着的。如果真的有这样的地方,我们说不好听的话,死了也能闭上眼睛了。

正常的养老院,我们的孩子还不能去,因为也会有人欺负她、歧视她。就现在我们同龄人聊天,人家还是会说你们家孩子智力有问题,还是会瞧不起我们,歧视现象还是非常严重的,咱们不容易被别人容纳。咱们的孩子很难,或者说基本上不可能融入正常的社会群体。虽然这种话听多了,我们心上不在意,但是我们会担心孩子,只有跟类似的人群养在一起,才能避免被欺负,能生活得好。

我们这些家长总是聚在一起聊天,谈我们的想法,这始终是我们的梦想,人不得有梦想么,现在不都说中国梦么?咱这小家庭也有它的梦想,我们最大的梦想:不求我们能得到什么,只希望将来能有个好的机构能容纳他们——这一群特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