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你是我的初恋
暮云叆叇的”生命”总算走到了尽头，太阳公公总算肯露出他的笑脸，母亲的病情总算好转起来，期待的暑假总算如期而至，美好的时光总算没有被辜负。
假期中旬的时候接到郭晓天去市里玩的邀请，所以我起了个大早随便找了个借口就出了门。
其实在高中这个年纪，不论你的感情有多真挚，心思有多单纯，学习有多努力，功课有多上进，可在学校早恋这件事情如果东窗事发，它就会像一把刷子一样极速抹掉之前优秀的种种。
所以除过晚上，白天其他时间我是断不敢和郭晓天手牵手走在街上的，最多也就并肩而行，打打闹闹看似也无伤大雅。
碧空如洗，朗朗晴空，万里无云。
我和郭晓天坐在迅速移动的公交车上，两侧落在我视线中的绿荫极速划过，轻轻搅着我有些眩晕的脑海，和车里略微混沌的空气。
市里的人很多，有好几个街道都被络绎不绝的行人围的水泄不通，我与郭晓天换了好几趟不同的公车周转了好多次才到达目的地。虽精疲力尽，可内心却欢喜不已，因为这次我和郭晓天的身旁没有魏姗姗和王博，也没有魏小超和宙长。
公园不要钱，所以约会的起点和终点都是那里。我们围着静水湖绕了好几个圈，后来实在无聊，他就拉着我非要去坐旋转木马，我推辞说自己怕晕，他拉着要我坐过山车我说我害怕，还带我要去开碰碰车我说我怕被撞，总之只要是花钱的事情，我总以为自己拒绝的天衣无缝。
很久之前就听过一句话，相爱的情侣只要执手去摩天轮的脚下抬头仰望，就会中了一种魔咒，注定就会分开。
所以在离摩天轮很远很远的地方我只是驻足观看，以为这样就不会跟郭晓天分开。
后来才知道，只要情侣执手，连看一眼摩天轮都不行。
我们沿着公园里的铺的鹅卵石走道一路向前，走到一颗树下时，他拿出随身携带的小刀，横撇竖捺在树上刻下了两个字，“倩天”，最后还在两个字中间画了一颗爱心。
我想我一定是一个极度无趣的人，这样在树上刻字多么浪漫的一件事情，我却在他身后一直默默担心公园环卫工人看到我们的行为后会不会罚钱。
我惊叹自己在郭晓天跟前未有过卑陬失色，却悲叹自己自始至终在郭晓天跟前都没有放飞自我而倍感压抑。我把这些所有的原因归咎于自己无非就是想把最好的一面留给他，仅此而已。却浑然不知，这个年纪，我完全可以不用这么懂事，我可以想哭就哭想闹就闹。
我可以在我逛的太累了的时候坐下休息而不是让他觉得我对千篇一律的风景意犹未尽，或者我口渴到要命的时候完全可以让他跑去买水，我坐在原地乘凉等他就行。
但是我没有。
后来快离开的时候看到一个刻名字的小摊，一个字三块钱，是印在陶瓷上的那种，很是精致。我俩名字合在一起是五个字，一共花了15块钱，然后绑成了两个吊坠。一个吊坠5块钱，所以两个吊坠一共花了25块钱。
其实那些钱足够我半周的生活费，亦够我去买两本可以充实自我的王后雄参考书，可面对这样的”巨款”，我硬是没让郭晓天掏一分钱。我与他都出身农村，虽然吃穿不愁，可他的生活环境并没有比我好到哪里去。
后来逛的筋疲力尽，直到膝盖都不听使唤忍不住的打颤，看到长椅凳后郭晓天才拉着我顺势坐了下来。
他抬起手臂擦了擦我额头的汗滴，然后将我的手放在他的手心，用另外一只手不停在我手中画圈圈。
我很喜欢这样被他握着的感觉，就好像将自己全部交给了他，踏实，安心。
“倩倩。”
“嗯？”我抬头，正好对上他的眼眸。
“你是从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嗯？”
“我说，”他轻轻叹了口气，“你是从什么时候对我意图不轨的？”
我猛地低下头，此时明明太阳已经昃斜，可我却觉自己头顶骄阳似火，快要将我的脸蛋烤焦到爆开。
最开始动心的时候，大概是在初三升国旗第一次见面的操场，也可能是我们调换了座位后他拦住我的放学路上，亦或是那次月考过后，四目对望的瞬间。
细数我与他经历过的种种，才发现与他之间还有那么多别人都替代不了的曾经。
“那你是从什么时候喜欢我的？”我歪头，向他眨了眨眼。
郭晓天目不转睛的盯着我，对着夕阳，我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觉跟前这个男孩神秘而浪漫，令人安心又欲罢不能。
他突然伸长胳膊揽着我的腰身将我狠狠拉进他的怀中，然后低头闭眼将他炙热温柔的双唇霸道的盖上了我冰冰凉的双唇。
我早已习惯措不及防一次又一次沦陷在他炙热的亲吻中，甚至无比享受被他亲吻的这种举足无措。所以我学着他亲吻我的样子试着回应他，慢慢闭眼，陶醉其中。
大概几分钟后他慢慢停了下来，嘴角微微上扬，清澈的双眸紧紧的盯着我，像观赏一个稀世珍宝一样。
“越来越调皮了。”
“怎么呢？”
“倩倩，你以前可害羞了，你还记不记得。”
什么叫以前可害羞了，现在不也是么，否则我怎么又会不自觉的低头不语。
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然后抬起手摸了摸我的头，“倩倩，你是我的初恋。”
多年以后，在一次朋友聚会上偶然和郭晓天相遇，他笑着向我打趣，“你知道吗？那个时候你是唯一一个可以顺理成章向我无理取闹的人，可是你不。”
可是你不，可是你不。
可是我不。
有时候在想，究竟是谁发明了“后悔”这个词，竟可以让人一生在奔波劳碌中对其都念念不忘。
“倩倩，你知道吗？”他将我轻轻拥入怀中，喉结顶着我的额头慢慢蠕动了两下，“我在你认识我之前就已经喜欢你了。”
我想抬头问他，朋友圈除过高二五班就没什么朋友的我、一向做事墨守成规的我，是怎么吸引到他的注意的。可我被他死死固定在怀中根本无法动弹，现在已经是这样了，过程突然变得没那么在意了。
晚上回到家后，往地上吐了一大滩血的母亲突然将我从甜蜜的喜悦中成功拉了出来，母亲躺在床上气若游丝，双眼紧闭，有那么一瞬间，我竟以为她已经离开了我。
我找到父亲，惊慌到语无伦次，都不知该怎样描述清楚母亲的症状。
父亲朝我摆摆手，就拿着电话转过头不再理我。
舅舅很快就赶了过来，他与父亲两人交换了眼神后就似乎对病情加重的母亲心照不宣，两人二话没说就将母亲又送入了医院。我呆在一旁静静目睹着整个过程，任由夺眶而出的眼泪滚落至身体的每个感官，像是在奔走相告我的绝望与难受，亦忘却了可以用活动身体来提醒自己还是个有知觉的生物。
父亲和母亲一整个暑假都未回家。
所以母亲在医院度过了一整个夏天。
我没见过那段时间的母亲，亦没见过那个电话里只会对我说“你母亲身体还好，叫我不要担心”的父亲。所有医院的情节都在我的梦中若隐若现，白色走廊、灰色月光，还有人事不省的母亲，神色憔悴的父亲。
但这些都只在梦中。
家里只剩下了我孤零零一个人，老哥去了苏州实习，以前他在家总是跟我又抢东西又打架，现在他不在身边，反而有些不习惯，也不清楚母亲病情加重的消息，远在千里之外的他知不知晓。
从那时起，我就学会了一个人独处。
因为怕黑，我每日都趁夜色还未降临就会打开房间里所有的灯，然后靠着墙坐在床上看完所有的电视剧。
小时候跟老哥一起看国产鬼片，虽不怎么吓人，可也是自己在孩童时候第一次接触那种东西，所有的电影情节就像刻在脑中一样挥之不去。所以靠着墙是因为怕身后有人，看电视是为了缓解困意。我总觉得只要目之所及有一片亮光，就不会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出现。
但往往看电视看着看着就不知道为什么睡着了，大多时候一直到天亮屋子里的灯都还亮着，电视却范着蓝光告诉我它早都停台了。
坚强，可能也是在那个时候锻炼出来的。
一整个暑假我都被”软禁”在家里这样惶惶度日，父亲不让我去医院看母亲，理由是嫌我还小，去了医院他根本无暇分身照看我，倒不如让我一个人在家，他好一心一意照看母亲。
于是我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一个人打扫房间一个人追剧消磨时间，可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高三开学，我才知道这个暑假自己过得有多“奢侈”。因为暑假作业第一次忘了写，暑期实践第一次忘了做，我成了班上唯一一个没有写暑假作业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