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春节前夕

张新阳和刘诗雅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面了。几个月像是过了几年一样长，两个相爱的人无论如何都经不住这么长的分别。这天晚上，张新阳和刘诗雅通了一次长长的电话。刘诗雅已经知道了张新阳那天被扎伤的事，她埋怨张新阳出了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告诉她。张新阳开玩笑说擦破点皮儿，不值得大惊小怪。刘诗雅说着说着就哭了，张新阳使尽了浑身解数才让她破涕为笑。

也许是刘诗雅的手机没电了，听筒中传来了嘟嘟的忙音。张新阳放下手机，躺在床上，想着他和刘诗雅的将来。再有一个学期，刘诗雅就要毕业了，摆在他们面前最现实的问题是彼此之间悬殊颇大的家庭条件。他曾经想过分手，但他又问自己，难道农村的穷孩子就没有追求幸福的权利了吗？他们相爱是不需要理由的。对，他追求爱的权利，更有为爱奋斗的义务，他不需要自卑，只要有信念、有目标，一切困难都会迎刃而解的。

张新阳好不容易收起了关于刘诗雅的心事，翻身摸到了自己后背的伤口，又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冯媛媛。自从认识这个朋友，她总是在他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出现，她心思细腻，能想到好多细节，也能给人不可拒绝的意外惊喜。很多时候，她能懂自己的犹豫不决，也懂得自己的欲言又止，与她聊聊天就会增添许多勇气和力量，会让人豁然开朗。

每个人都会遇到许多朋友，但真正能惺惺相惜，彼此鼓励，共渡时艰的人并不多，也许这就是所谓的知己。对，在放假回家前必须再和冯媛媛见一面。想到这儿，他拿起手机，给冯媛媛发了一条信息：“媛媛，后天我要回家了，方便的话明天想和你道别。下午六点，怡馨茶座。”

不一会儿，他的手机响了一声，冯媛媛发来了信息：“不见不散。”

腊月二十八下午，张新阳和李荣请了假，穿上大衣走出了公司大院。张新阳伸手拦了辆出租车去往怡馨茶座，刚下车，便遇到了匆匆而来的冯媛媛。只见瘦高的她裹在黑色的羽绒服里，口罩把她的脸遮盖得严严实实的。这番打扮也把顾阳冬天的寒冷衬托得淋漓尽致。

张新阳上前一步说：“媛媛，好准时呀！”

冯媛媛说：“你不也一样嘛。”

张新阳推开了茶座的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冯媛媛双手拢了一下头发，走进了茶座。张新阳要了一壶龙井，冯媛媛脱去了厚厚的羽绒衣，一头瀑布般的长发披在肩头，更多了一份娇美。

冯媛媛已经习惯了和张新阳调侃，自顾自地笑着说：“你怎么搞得这么严肃，还道别呢，我都快要感动哭了！”

张新阳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情感，一本正经地看着冯媛媛说：“这一年我觉得最高兴的事是认识了你，最应该感谢的也是你！真心地感谢！”

冯媛媛说：“咱俩谁跟谁呢，和我还这么客气，说好的高山流水，伯牙子期呢？”

张新阳说：“咱以后别这样称呼了，走这么近，李哲会介意的。”冯媛媛说：“他又不是不知道我们是好朋友，我又不是偷偷摸摸地瞒着他和你见面，你就是太多心了。”

张新阳说：“我可不想因为这些让李哲误会，自己女朋友总和另一个男的在一起，时间久了总是会让人起疑心的，这是每个男人的本性。”

冯媛媛说：“谁还没有个异性朋友呢。我都不介意，你还介意什么呢？”

张新阳笑笑说：“算我多心啦。”

冯媛媛笑着看着张新阳，张新阳能感觉到，她的笑是发自内心的，是真心为他高兴。俩人聊着又把话题放到了程美丽身上，张新阳只是感叹着美丽的坚强和可怜。

冯媛媛却在为张新阳争功说：“赖峰这次就应该好好感谢你，没有你前期的努力，程三三的事能解决？再说没有你原谅了李顺，这次能这么风平浪静？这回呀，你是功臣。”

听到冯媛媛说起了程三三，张新阳脸上的神情就暗了，他喃喃地说：“可他毕竟是死了。”

吊着程三三的那根电线，又晃在了他的眼前，一根电线带走了所有的秘密。

冯媛媛说道：“你也不要内疚，他的死和你没有啥关系。”

张新阳使劲赶走眼前程三三的影子，内疚地说：“他很可能是为了多要点儿钱才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的，我不应该和他提什么死亡会给多少钱的，谁知道他这么想不开……”

冯媛媛宽慰他说：“或许这就是他的命，你不必太自责了。”

张新阳看了看桌上的茶说：“算了，不说了。”

他用茶水给冯媛媛洗了一下茶杯。热茶刚刚碰到杯壁，香气立即扑鼻而来，他装作释然地换了个话题问：“你和李哲的婚期定下了吗？”

冯媛媛说：“还没想好呢，他要不正式当着同事朋友的面向我求婚，我绝对不会嫁给他。”

张新阳做了个夸张的表情说：“太狠了吧！我要是他，才不要你呢。”

冯媛媛冲着张新阳眨眨眼说：“看怎么说，要换了你，现在向我求婚，我就嫁给你。”

张新阳做了个求饶的手势说：“别瞎说，我要求婚了，李哲还不找我拼命？”

冯媛媛看着张新阳，呵呵地笑了。

吧台的表指向了晚上八点二十分。张新阳说：“媛媛，走吧，晚了家里要担心了。”

冯媛媛笑了一下说道：“怕什么，我又丢不了。”但她还是起身将自己包裹在了羽绒服里。

两人出了茶座，张新阳嬉笑着对冯媛媛说道：“媛媛，我送你回去吧，万一丢了，我可负不起责。”

冯媛媛笑着说：“好吧，那我今天就给你个陪美女的机会。”

顾阳新城区很是繁华。入夜，大街上的霓虹灯闪烁着，街边的饭店、商铺没有因为过年而早早关门打烊，反而是灯火通明，一派繁忙的景象。顾阳步行街刚建成那年，过年不打烊的商家赚了个盆满钵满，往后越来越多的商家都效仿起来，现在这条街已经成了顾阳最热闹、最繁华的商业街了。

而这样一个夜晚，张新阳和冯媛媛走在顾阳繁华的街头，似乎有一种重回大学的感觉。冯媛媛说张新阳是他的知己，张新阳也觉得只有在冯媛媛面前才能说许多想说的话。俩人走在街边播放的春节序曲中，又如同老友般地说着各自的过往，像一对热恋中的情侣。

忽然，一个声音低沉地喊道：“你俩人压马路呢？”

张新阳和冯媛媛正说笑着，猛地抬头看去，眼前正站着黑着脸的李哲。

张新阳闻到了李哲身上的酒气，笑笑说：“我送媛媛回去。”

李哲依旧铁青着脸，冷冷说道：“不愧是知己啊！那就麻烦你送她回家吧。”

张新阳还要说些什么，李哲已经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李哲，李哲！”冯媛媛看到了李哲的不悦，边喊李哲边紧走几步，追了上去。

张新阳尴尬地站在那儿，看着冯媛媛追着李哲走远，自己像一个被老师批评了的孩子，但又不知道为何犯错，呆呆地站了好久，直到夜空中飘起了雪花。

张新阳走回宿舍的时候，雪已经盖满了地面。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雪越来越大，把黑色的矿区装点成银色的世界。张新阳的手机响了，是刘诗雅的短信：下雪了，好美！张新阳心头一紧，放下了手机。

这次李哲深深地刺痛了他，他回忆着和冯媛媛的过往，这个女孩子对自己的了解，甚至超过了刘诗雅。有段时间他甚至觉得，自己与她相识是如此幸运。但今天李哲的举动犹如一记板子，重重地打在了他的脸上，火辣辣地热。看着桌上的茶叶、水杯，床头的书和磁带，竟然都是冯媛媛给安顿的。手机里她的信息多过了刘诗雅，不能否认，冯媛媛走进了他的世界。

自己是否已经喜欢上了这个女孩？他反复问着自己，一次次地假设，又一次次地否定，不，不是，他爱的是刘诗雅，是毋庸置疑的爱。但是他却始终无法解释看到冯媛媛追着李哲离开的时候，自己为什么会呆立在那里，脸为什么会火辣辣地热。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对冯媛媛有一点动心，那种动心如丝如发般不易察觉。

新年前的雪并没有给张新阳带来更多的喜悦。这一晚，冯媛媛给他发了好多条信息，他都没有回复，他不想因为自己影响冯媛媛和李哲的感情，他想冷静冷静，思考清楚该如何去面对现在的自己。

看着手机上冯媛媛发来的最后一条信息：“你的心胸是如此狭窄，你也不过如此。”张新阳的手抖了。

人都是感性动物，再如何了不起的大人物都绕不过一个情字。世间是否真有知己，他以前相信，现在怀疑，至于以后，他不知道该何去何从。这一夜，是今年的最后一夜，却也是最长的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