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火星 泰德尔
这天，泰德尔乘坐一艘小型突击舰，招呼也不打，突然抵达努阿克舰队前锋，独自一人登上了米诺长老的指挥舰。
礼节性的寒暄过后，他直奔主题。
“长老，运输船队将于三天后抵达，一共带来两百万吨吞噬体。”
米诺心中一惊。两百万吨！据他所知，这很可能是部落吞噬体存量的全部。
他望着泰德尔，后者表情平静如常。
“请问大统领有何指令？”
“大统领希望我们仔细研究一下，怎样才能构设一个伏击圈，想办法将人类联军引入其中，剩下的事情就交给这些吞噬体……它们的胃口极好，能够吞噬一切，无论是活生生的人类还是冰冷的战舰。”
“明白。可是，飞行者，请恕我直言，大统领的计策当然很妙，可是，从过去几个月的交锋情况看，人类非常谨慎，虽然我们不停地发起挑衅和攻击，但是联军第一舰队总是以同等兵力对待，从不主动升级对抗规模，数十次冲突过后，双方互有胜负，几乎打了个平手……”
泰德尔并不想听他啰嗦，举手制止了他。
“……好了，米诺长老，大统领目光如炬，这些情况早已知晓，这就是他派我前来的原因。人类的策略很简单，也很有效，无非就是个以逸待劳——换谁都会这样做，既然背靠火星基地，拥有强大的后方支援，又何必主动出击？最好是这样长期对峙下去，直到我方资源消殆尽，再突然发起进攻，争取一战而决！”
“飞行者分析得极是，我完全同意。眼下最要紧的，便是尽快与人类联军主力展开决战。”
“所以才需要组织一场大规模佯败，如果人类上当了，自然会派出主力，乘胜追击。我们就有机会，将其慢慢引入埋伏中。”
米诺点点头。“这个伏击圈的地点，我想是不是就选在前锋舰队与中军之间的某个位置，比如说……由此向后大约五百万公里？”
“不用，就在你的正后方不远的地方。为了避免人类犹豫不前，伏击圈越靠前越好，大统领让我转告你，舰队中锋的一部分将参加这场歼灭战，主要负责追击和清理散落在吞噬体外围的人类战舰。”
米诺闻言喜形于色，双瞳中散发出一片蓝光，一对稀疏的眉毛也舒展开来。
“大统领决定亲自出马，那可太好了！此战必胜！”
既然舰队中锋决定参战，他非常乐意将指挥权交还给大统领——无论战果如何，胜利或者失败，便都与自己无关。
这样一想，米诺顿时觉得轻松了许多。
“不。这场战役由我指挥，大统领不会出现。他老人家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什么事情比全歼人类联合舰队主力更重要？
米诺虽然满腹狐疑，却也知道作为一名普普通通的部落长老，应该尽量识趣些，有些事情不能随便开口询问。
他出身行伍，成年后就是一名步行者战士，最终凭军功被擢升为长老，却对打仗之外的事情知之甚少。
就好比眼前这位飞行者，还有他的老师，那位叛逃到人类的努比，便经常令他感到惊奇：努阿克文明里怎会诞生出这样神奇的物种！
他们聪慧异常，谈吐不凡，体态轻盈，举止优雅……最不可思议的是，无论形体还是面部，飞行者与人类在外观上颇为近似，拥有差不多一样的眼睛、鼻子和嘴巴……倘若有人告诉自己，说飞行者本属于人类的一支亚种，老米诺觉得自己一定不会存疑。
或许应该想办法搞到他的一片皮屑，或者一滴血液，做个全面的生化分析，看看泰德尔是不是拥有和人类相近的基因。
戴思亚驾驶一艘小型侦察船，从侧面绕过努阿克前锋舰队，直奔其后方。
他关闭主发动机，将速度保持在两百马赫，开始巡航。
“顾凡，在你的左手边，有一块蓝色的操作面板，那是无线监听系统，把它打开，选择全波段扫描模式，看看能不能听到点什么。”
“好的。”顾凡答应着，一通操作过后，两人耳机里同时传来噼里啪啦的静电声。
戴思亚瞄一眼数据分析仪，几条绿色的波形好像蠕动的蚯蚓，平淡无奇。
“又是本底白噪声。你还别说，在执行电磁静默纪律方面，努阿克人做得还真是不错。”
他再次检查一遍侦察船的隐身系统，确认无误后说道：“即将打开远程主动扫描，注意前方可能出现的空间热源或高能粒子源。”
“明白！”
顾凡精神一振，身体坐得笔直，连眼睛都瞪大了一圈。
戴思亚微微一笑，还是那副若无其事的老样子。“看把你激动的，其实不用太兴奋，这条线路侦察分队隔两天就跑一趟，每次都空手而归。估计咱们哥俩的运气也好不到那里去。”
“热点！”顾凡突然发出一声惊叫，戴思亚毫无防备，吓得差点从座位上蹦起来。
“在那里？”
“距离四百五十万公里。数量非常多，至少几十个。应该是飞船，敌人的飞船。”
“速度？航向？”
“速度很低，只有一百马赫。航向是……朝向我们！”
戴思亚点点头。“那就是说，一支大型努阿克船队正在飞向火星。让我算算……四百五十万公里，以一百马赫的速度前进，差不多两天后抵达。”
“现在怎么办？”
“好不容易来条大鱼，说什么也不能让它跑了。立刻加速，迎上去！”
半小时后，一支努阿克船队出现在他们面前。凭借强大的隐身系统，侦察船大摇大摆地直奔对方而去，一个俯冲钻入领头飞船的正下方，打开吸附器，牢牢地附着在她的腹部。
两人换好航天服，手握火焰枪，脚蹬飞行靴，打开飞行背包，神不知鬼不觉地登上了这艘巨大的运输船。
他们一路向上，登上顶甲板，来到一座大门前。
门是锁着的。俩人捣鼓了半天也没有弄开。看看呼吸面具里的氧气已消耗过半，戴思亚不免着急起来，无意中伸手在腰间一摸，当即转忧为喜。
“有了！往后退一退，顾凡。”
他抽出那柄父亲用过的等离子体手杖，用力一挥，一道强光从手杖顶端喷射射出来。
两分钟后，甲板被割开一个口子，俩人一前一后钻了进去。
“吞噬体布撒器！”戴思亚低呼一声。
是的，密密麻麻全身吞噬体布撒器，挂在标准尺寸的架子上，从高到低，由近而远，一层又一层、一排又一排，根本望不到边。
他向下望去，脚下深达数十米的地方，是飞船的最底层甲板，那里僵立着几百台多足机器人，个个头颅低垂，身上寒光闪闪，显然尚未启动。
顾凡掏出一台袖珍三维空间扫描仪，用力抛向空中。须臾，浅绿色的飞船内部图像便呈现在他们眼前，由粗糙而细致，不断长大，细节越来越丰富，尺寸越来越精确。
“船舱内部长两百米，宽和高都是六十米。估计有超过万吨的吞噬体被封装在这些布撒器里——看这里，思亚，布撒器外观为细长的多面体，内部结构相当复杂，除尾部发动机外，还有导航定位和指令接收系统，工作时彼此间链接为一个网络，将指定区域内均匀洒满吞噬体。”
戴思亚认真地听着，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就是不知道这吞噬体是如何在布撒器里保存的，却不会将布撒器自身吞噬。”
顾凡微微一笑。
“这个问题嘛，我刚好知道答案。布撒器的内壁由特殊材料制成，是一种罕见的重元素，只能天然诞生于最猛烈的超新星爆发中。太阳系位居银河系边缘，超新星爆炸事件本来不多，烈度通常也不大，因此这种元素非常稀少。”
他们沿着狭窄的通道向前移动了几十米，觉得情况已经基本搞清楚，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便掉头往回走。
钻出洞口前，戴思亚最后一次侧身俯望，才看一眼就迅速缩回了身体。这地方实在太高，而那些排列整齐、寒光闪闪的布撒器，搞得他密集恐惧症都要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