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5章 25.皇后故里
皇后病得突然,去得突兀。看似一病成疾,摧枯拉朽,实则经年累月,病入膏肓。一群太医只束手无策,还发出刺耳的嗡嗡声,名为探讨。
皇甫成皎内心如热锅蚂蚁,脚下却如树根定住。
在得知皇后病危的消息后,他立即下令控制皇宫,尽快赶到祥和宫。却只听到无力回天的私语。
他甚至不敢去靠近皇后,怕触手是一具冰冷的躯壳,怕它像二十年前母妃的身体一样是直直的僵硬。
所以他僵硬入木偶,静立在塌旁。
他用密令控制皇宫,为了防止凶手逃之夭夭。皇室生活让他生有一种敏锐的直觉。
几天前,一大臣在百官面前,天子脚下,俯身大拜,“臣奏请皇上早日立下太子,以安国祚!”
一石激起千层浪,朝堂上顿时充满交头接耳,沸反盈天。
古往今来,立储之路难免伴随着兄弟阋墙,龙争虎斗,各方势力都妄图掺一脚为自己谋取利益,从而掀起一场血雨腥风。
当今皇上正当壮年,上一辈的老臣都还在,他们共同经历了上场储位之争,于是一直对立储保持沉默,换取暂时的相安无事。
可有人打破了沉默,将所有人一同回避的问题亮明到台面上。这便是风雨欲来。
一些人便会发动动作。
可怎么会这么快呢,皇甫成皎想。
覆巢之下无完卵。
不过此刻的他没有行动,既有来自精神的创伤限制了他的动作,也有力图安定皇宫的担忧。
一边是难抑的痛楚,一面要撑起平稳的表象,一面牵挂着妻子的状况,一边用力翻找些蛛丝马迹。
一大清早,包子铺的王师傅便起床准备包子了。
不一会儿,街对面茶铺子的门也被推开来,掌柜的走到街中央狠吸一鼻子气,“今儿个的空气闻着很重。”
王师傅早已对茶掌柜大早上闻大街还要评价一番的举动见怪不怪。往常他都是不做回应的,但今天他主动搭腔茶掌柜,不过是为另外一个话题。
“茶掌柜,听说没,当今的皇后娘娘病没了!”王师傅擀好一个包子皮的间歇,抬眼看了眼茶掌柜。
茶掌柜正准备回店里,听到话音反应了几秒,把头甩回来,“皇后没了?官府发告示了?”
“倒没,还没见告示,只是大伙儿都这么传。”王师傅继续擀下一张包子皮。
“当今皇后才多大年纪,怕是还没咱哥俩岁数大,咋会没了!没影的事儿不要乱讲,被官兵听见,生意还要不要做了!”茶掌柜一本正经地抚平起褶的衣袖。
“哎,现在街里街外传得可火了。没影的事儿又是咋流出来的?就是不知道官府为啥不发告示!”王师傅停下手里动作,“不过讲出来,这要是真的,指不定哪天发丧,我把这蒸包子的笼布往门上一挂,也算聊表心意了。”
茶掌柜哈哈一笑,转身回了店内。
皇后的丧仪极简,甚至在看惯了富贵的人眼里,可以称得上陋。
刚刚谈论完皇后的王师傅和茶掌柜不一会就见证了皇后灵车的经过。他们混在匆忙的百姓队伍里,行着混乱的大礼。
令整条街的住户不解的是,在此之前,官府没有正式通告,只是街头巷尾一些风言风语。
堂堂国丧,就这样染上了玩笑的色彩。
宫内的风声能渗出宫,宫外的境况也能传入宫。
皇甫越兰是最后知道的,却是最先打破沉默的。只是他的发声、他的怒火冲着自己最亲近的人。
他提着一口气,先教训了碎嘴偷笑的宫人,然后怒气冲冲去找了父皇。他认为母后丧礼的差池都是父皇的不尽心导致的。
“母后的丧礼出了那么大差错,都成了奴才们的笑料,这天下的人指不定怎么想呢!可一个月……”皇甫越兰梗住,是啊,一个月过去了,他才知道,这难道没有他身为儿子的责任了吗,可他还是硬着头皮往下说,“一个月过去了,您又做了什么?”眼眶有些湿润,这句更像对自己的责问。
面对儿子的义愤填膺,皇甫成皎感受到的是深深的无奈。他早就下令宫内不许谈论皇后大丧的事故,一个月过去了,却仍有闲言碎语,刚好被刚刚有所调整的三儿听见,所有刚刚好的巧合都是人的有意为之。
他也没有办法回应三儿的愤怒。朝局的复杂让他不能大张旗鼓,怕又一次把火引到亲人身上。元家的势力渗透进了六部,礼部阳奉阴违,滞留告令;户部咬死没钱,把所有的油水的揽进自己的肚子里。
“皎郎,如果有一天我先你而去,不要自暴自弃。我只是,换了个地方等你。你要照看好孩子们,尽心功业,我在那个地方打扫房屋,栽种花草。你余生的时间请务必好好度过,我在那边等你,给我讲我不曾经历的故事。”
“皎郎,如果有一天我去了那个地方,可能来不及跟你好好告别,我也不想跟你说告别的情话。我们之间不需要告别,我们也不会告别,我们只是,暂时的分别。不要为我搞繁冗而沉重的葬礼,我想我的一生在轻俏中结尾。”
你的母后也向往一场简洁的葬礼……这些都压在皇甫成皎的喉间,压出了干涩的血腥味。他什么也说不出口,这一切是枷锁,他怕孩子背上便无法卸下来,便不再自由,感受不到自由的欢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