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衣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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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惊天大谋

这女子不是旁人,正是王龙堂的女儿。

其名唤王剑秋,是岁二十有一,生的美目流盼,黑发如漆。虽是女子,却没有寻常女子的娇弱柔美,端得是英姿飒爽。要说一般的女子,这个岁数早已嫁为人妇,在夫家操持家务了,可王剑秋却并未婚嫁。只因她和哥哥王剑歌一般,自小习武,生的也是一颗男儿心,且又是绿林总龙头的女儿,寻常男子根本入不了她的眼。几年前尚有不少绿林豪杰前来求亲,但绿林之辈多是粗鲁豪迈之人,她不钟意,且就算论武功,能胜她的也不多。后王剑秋的母亲曾向王龙堂提议,要寻个武林名门的高手做女婿,可大多江湖正派中人,都将绿林之人与匪盗窃贼归为一类,哪会娶绿林女子。久而久之,这事儿也就耽搁了。

王剑秋自己却不以为然。她常言谁说女子一定要嫁人的,若遇不着一个自己倾心爱慕的男子,自己就一辈子不嫁人,做个绿林女豪杰,也是潇洒快活。

王龙堂和夫人也都疼爱小女,虽有些无奈,但女儿自己乐意,也便随她去了。

方才她听喽啰说黄石寨洪寨主领了个从军之人来,她便想来看看热闹。她素知父兄最是厌烦行伍之人,这人还敢进庄,定是小命不保。

堂内商议绿林大事,自不会让女子进来,她便在侧门外偷看。随行的喽啰心里叫苦,想叫小姐离去。但话一出口,顶上就被小姐赏了两拳,无奈只得揉揉脑袋,小心翼翼在旁照看。

方才堂内傅王二人的过招,王剑秋看的分明。王剑歌的武艺如何,她这做妹妹的自然是清楚的。她没想到这姓傅的男子,看着一般,武功竟如此之高,只一招就将自己的哥哥击败,不由得心中有些悸动。

且说堂内,二人分出胜负,王剑歌便对应承诺,让傅天抒说出来此目的。

傅天抒看眼四周,道:“且请当家屏退左右。”

王剑歌不解,道:“这堂内都是我庄中可靠之人,不会往外乱说,你尽可直说。”

傅天抒摇头,道:“非是我行事扭捏,只是此事太大太险,只可对紧要之人说起。若让旁的听去,恐有大祸。”

王剑歌听罢,有些犹豫。

傅天抒见状,退了两步,道:“若当家恐我有甚异动,而不敢撤去手下,可先用绳索将我捆缚。”

傅天抒确是说中了王剑歌心中的一丝担忧。傅天抒来此的真正意图尚不明了,若撤去堂中所有喽啰,而他真欲逞凶,凭他的武功,王家父子齐上都不见得能制得住他。

但若真依傅天抒所言,倒显得他王家两父子是胆怯之辈了。

“傅天抒,你也真的小觑我前王庄了。”说罢,王龙堂一挥手,说:“都退出堂外。”众喽啰答声是,快步退出大堂。堂内只剩下王家父子,三当家余烈,傅天抒,还有洪飞。

王剑歌看着傅天抒,道:“如你所愿,你可讲了。”

傅天抒点头,沉了口气,说道:“朱元璋大军进发江阴,张士诚已在途中设计,欲擒朱元璋。我愿请王老当家纠集绿林群雄,前去营救朱元璋。”

傅天抒这番直抒胸臆,让堂内另四人都吃了一惊。

王龙堂笑了,说道:“傅天抒,朱元璋要来派兵打咱们,你还让咱们绿林中人去救朱元璋?这是老子这几年听过的最好笑的玩笑话。”

王剑歌并未说话,只是看着傅天抒,脑中却在急转。

傅天抒已看出王剑歌才是前王庄真正的掌舵人,他顿了顿,问道:“王少当家,你可明了如今的天下大势么?”

自王龙堂做了绿林总龙头后,王剑歌就在江湖上安排了众多眼线,以打探武林中和绿林道上的各种消息。而中原大地战乱多年,江湖中人自然无法独善其身,许多武林中人早早站队,相助那些征伐天下的军阀豪强。因此,当下中原的局势,王剑歌是清楚的。

王剑歌点头,说道:“你可接着说。”

王龙堂本想再说什么,见儿子如此说,也就不多言语了。

傅天抒点头,说:“如今大势,蒙元已是苟延残喘,有本事得天下的群雄只剩下朱元璋和张士诚。我观华夏历代开国之君,得天下后的首要之事,都是恢复民力,休养生息,届时必要清贼寇,剿匪盗。故此,无论朱元璋还是张士诚得了天下,绿林中人都难免有灭顶之祸。而眼下他二人的强弱一眼便知。若绿林之人可在天下未定之时相助于朱元璋,将来或可免于屠戮。”

洪飞闻傅天抒此言,如听天书,如何思索也想不通,直想的脑袋生疼。

而王剑歌却明白了,两道摄人的目光直逼傅天抒,随即一拍桌子,冷冷说道:“傅天抒,我看你还是有所隐瞒,你绝不是朱元璋军中的人。”

王剑歌接着说道:“如按你所说,你是朱元璋军中一卒,又怎会得到张士诚军中如此机要之秘。且你得了此消息,只需报知上官即可,何需来此地求绿林中人相助。还不交代你的身份来意!”

傅天抒没想到王剑歌竟如此精明,他还以为绿林中人都是鲁莽少智之辈。

傅天抒叹了口气,自怀中拿出一块牌子,丢给王剑歌,王剑歌接过一看,牌上写有几个字“吴军先锋营副将,傅天抒”。

傅天抒直言道:“各位当家请赎罪,我确非朱元璋营中人,而是张士诚先锋营中副将。只因有求于各位,无奈假言欺骗。”

洪飞听罢,觉得脑袋更疼了。

还未等王剑歌说什么,便有一人踢开大堂侧门,冲将过来,张口便骂:“好你个无信的狗汉子,这般背主救敌,不忠不义!”

王家父子一看这人,同觉得脑袋一晕。此人不是旁的,正是方才一直在侧门外偷看的王剑秋。傅天抒见这女子过来就骂,一时也懵了,不知该说些什么。

王龙堂有些尴尬,说道:“这是我的女儿。”随即面色一变,朝王剑秋喝道:“我们在这商量大事,哪有你小女娃说话的份,还不滚出去!”

王龙堂和别家男子不同,对女儿也很是宠爱,因此王剑秋自小便有些任性和脾气,吃软不吃硬。她可不理王龙堂斥骂,反倒扯来一张椅子便坐下了,对王龙堂说道:“爹爹,我才不走,我也要听听这男的说啥。”

王龙堂刚要发作,王剑歌便冲王龙堂微微摇摇头,随即走到王剑秋一边,悄悄说道:“你要不出去,就张着一双耳朵即可,再要乱说话,我可拦不住爹。”

王剑秋笑笑,点头称是,随即瞪了傅天抒一眼。

傅天抒并未气恼,反而向着王剑秋一点头,接着说道:“小姐骂的是,我乃张士诚营中的副将,行这背叛之事,确实该死。但我救朱元璋却不是为了朱元璋,而是为了天下百姓。”

王剑歌听此话,来了兴趣,问道:“哦?此话怎讲?”

傅天抒一脸暗淡,说道:“在下全家都死于战祸。几年前孤身投张士诚,也是想一尽绵薄之力,可早日还天下以太平。今张士诚设伏于朱元璋,若事成,虽朱元璋毙,然百万明军犹在。故朱元璋一死反倒会加剧天下之乱,百姓之生计更艰。”

说罢,傅天抒停了停,看着王剑歌,说道:“王少当家,咱们江湖中人虽常伴凶险,可也有家人,谁不想天下太平,家人康健。我吃战乱之祸,已孑然一身,却不想旁人也与我一样,在下只此一心,是为了天下大义。”

傅天抒一番肺腑之言,感人至深,堂内众人听的都有些神伤,王剑秋都险些落下泪来。

王剑歌定了定神,说道:“傅天抒,我已知你心意,可你既知道了张士诚的计谋,就该去朱元璋大营送消息。”

傅天抒摇摇头,道:“王少当家不知,我前番已去了,却连他的军营都入不了,还险些丢了性命。”

王剑歌说道:“即便如此,你来这里也无用,我绿林道上有自己的规矩,不与官家勾结,我等助不了朱元璋。”

傅天抒上前一步,道:“时移世易,我方才已说了,你等救朱元璋,也是救自己。若王老龙头集结数万绿林豪杰,出其不意杀入战场,便有机会救得朱元璋。这也是为绿林中人寻活路。”

王剑歌听到此言,忽然心中一动,若有所思。

王龙堂听的有些不耐烦了,一挥手,道:“傅天抒,你不要再说了,我不。。。”话还未说完,就看到王剑歌冲他连连眨眼暗示,便未接着说。

王剑歌笑了笑,道:“傅天抒,此事太大,这一两句话间我们如何能答复你?这样吧,你和洪寨主可去偏厅稍坐,我们要细细商议过后,再与你说。余烈,带路。”

三当家余烈答声是,上前一抬手,道:“二位,请跟我来。”

傅天抒一施礼,道:“请几位当家好好斟酌。”说罢,和余烈出了大堂。

二人来到偏厅,方一坐定,洪飞便急迫开口道:“傅兄弟,你真是张士诚的将领啊?你这不是连我也骗了么?那朱元璋来打我黄石寨也是假的咯?还有啊,你刚说的什么天下大义,啥意思呀?”

那天大的事儿未定,傅天抒此刻心绪不定,洪飞这连珠箭一般的问话他理都不理。

洪飞见傅天抒不语,凑上前去,小心探问:“傅兄弟,你咋了?咋不说话呀?”

傅天抒只是看着洪飞,依旧不语。

洪飞一拍大腿,跳将起来,说道:“我知道了,傅兄弟你准是饿了。哎呀,刚才你还动了手,我说呢。我也正饿了。”完事儿一拍桌子大叫:“来人呀,弄点儿吃的过来呀!你们前王庄都是咋待客的哟!”

傅天抒摇摇头,无奈叹气。

大堂内还剩下王家三人,王龙堂先开口道:“剑歌,我刚才正要撵傅天抒出去,你朝我使眼色,有啥不对么?”

王剑秋笑了,说道:“爹,你也太笨了,哥哥他是想。。。”话还没说完,王剑歌立马瞪了她一眼,示意她闭嘴。

果然,王龙堂一听女儿说自己笨,太阳穴都突突了,张口便叫:“你个没规矩的丫头,还敢说话,你给我。。。”王龙堂话也还没说完,王剑秋便认错了,道:“好了好了,我不说话,我做哑巴。你们说你们的。”

王剑歌无奈叹气,因王剑秋是王家小女,所以自小就被王龙堂夫妇,还有王剑歌宠爱。平日里常有口不择言惹王龙堂生气的时候,都是做哥哥的王剑歌在中调和。

见父亲也不再说什么了,王剑歌一捋思路,说道:“爹,我方才细想了想,那傅天抒说的确是可为的。”

王龙堂有些不解,问道:“你是说我们真要去救了朱元璋,以后朱元璋得了天下,就不会拿我们开刀?”

王剑歌摇头,说道:“爹,以后的事儿谁说得清楚。即便这次朱元璋活下来了,谁知道还得多少年他才能扫平天下。绿林中日日有凶险,年年有更替。即使将来他朱元璋当上皇帝要知恩图报,咱们“前王庄”那时还在不在都没准。我没有想的这么远,我所想的是一年之后的大事。”

王龙堂想了想,有所领悟,道:“你是说一年后的绿林大会?”

王剑歌点头道:“不错,我已打听到,有些大寨已斥重金,在江湖上收买高手,想是要在绿林大会上一举夺魁。您想那洪飞,往日里也是桀骜张狂的很,但待傅天抒却客气的很,我猜想他也是看上傅天抒的身手,想要收为己用。”

王龙堂“嗯”了一声,说道:“那你是想。。。”

王剑歌说道:“爹,靠着咱俩的武功,还有庄内的其余高手,咱们在绿林中难逢敌手。但难保一年后的绿林大会上不会出现别的高手,所以咱们要想连庄,光靠武功可能还是不够。故此我想着借这次营救朱元璋的行动做些别的谋划。”

王龙堂点头,接着问道:“怎么讲?”

王剑秋攥紧拳头,悠悠说道:“咱们召集绿林中各大帮寨,让他们带上自己的大部手下,跟我们同去救朱元璋。张士诚派遣来伏击朱元璋的大军必是精锐,咱们与他们相拼,定伤亡惨重。不过由我们统一调度各寨人马,若事成,朱元璋必有赏赐,尽数分与各寨老大,我们可收获一大波人心。即使事败,折损的都是别寨高手,我庄可保无恙。因此,此事不论成败,最后得利的只有咱们。”

王龙堂忽然想到什么,面色有些凝重,说道:“剑歌,我在想,这天下大势还没准儿,我们救了朱元璋,可要是将来是张士诚赢了,不得灭了我们么?”

王剑歌笑了笑,说道:“爹,这点你大可放心。他张士诚虽还有几十万精兵,但手中已没剩下几座城池了。且朱元璋手下名将如云,如徐达,汤和,常遇春,邓愈,李文忠等,绝不是诚王手下那些庸碌之人所能比的。我还听说朱元璋的儿子也是个个精明能干,即使朱元璋将来死了,他的文臣武将随便抬出一个来,也能赢张士诚。所以无论怎样,张士诚必败,只在早晚。”

听王剑歌说了这么多,王龙堂心中已明了,他深深看了王剑歌一眼,起身回头看着那“绿林总龙头”令牌,问道:“你已打算好了么,剑歌?”

王剑歌听罢起身,重重一点头,说道:“爹,您放心吧。”

王龙堂叹了口,将手扶在令牌上,说道:“我当这总龙头三年多了,所做的事儿都是些小打小闹。但你这事儿可是一场豪赌啊,赌上的是整个绿林道的命数。”

王剑歌笑了,说道:“爹,你说的不错,确是场豪赌,但是这赌局不会输,且只有咱们是最大的赢家。”

王龙堂点点头,拿起总龙头令牌,转身交给王剑歌,说道:“去吧,做你想做的事儿。若做成了,你就可在绿林中打出你自己的名声了。”

王剑歌接过令牌,朝着王龙堂一施礼,道:“谢谢爹,我定不叫您失望。”

王龙堂抬眼看着大堂门外,若有所思,说道:“你做事向来谨慎,只是眼下我还有一件担心的事儿。”

王剑歌想了想,说道:“您是说那傅天抒?”

“不错,此人方才说的。。。”王龙堂喃喃道。

王剑歌眼神一凌,说道:“爹你所虑不错,我正要试他一试。”说罢,手上用力握了握总龙头令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