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物是人非
瘫倒在地的墨白年笑得很开心，谋划了漫长岁月的他，终于离开了九霄仙人的埋骨地，回到了他熟悉的十万大山。
周遭的树木比他来时要高大了不知多少，遮天蔽日的树荫，唯有几缕阳光透过树叶洒在脸上。
感受着阳光的温暖和腐叶蒸腾出的水汽，墨白年恍若新生般感觉墓中的一切仿佛昨日的一场梦。
此刻的他想了很多，他迫切的想要去看看寨子里的乡亲们是否安好？想要去看看那个，约定了要嫁给他的猫耳女孩。
“狸花不知道有没有长成一个漂亮的大姑娘了？嘻嘻，她小时候就可爱，长大了肯定是个美人。”
痴笑着幻想狸花的模样，长到十六岁的墨白年开始有了男女的心思，彻底放下心的他，感觉这段修行的岁月是那么的漫长，又那么的艰辛。
稍作休息的他，撑起身子盘腿又进入了修炼的状态。
先前的秘法炸碎了墨白年的两魄，失去臭肺与吞贼的副作用开始浮现。
无力感爬满全身，紊乱的呼吸和对狸花渐渐无感的心绪，让他抓紧时间重新凝聚体内的魂魄。
借由纳灵意的加速吐纳和不死意的恢复能力，墨白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的恢复着。
周遭的能量被他如鲸吞般吸入体内转化成灵气，随着时间的一点点流逝，盘坐在树下的墨白年不知不觉间度过了三个昼夜的更迭。
损伤的两魄恢复过来，尽管还有些灵气枯竭的不适，但他已经能够借由呼吸间的吐纳一点点回复自身。
活动了下身体朝记忆中寨子的方向看去，墨白年期待着和众人的重逢，期待着龙阿剖看到自己死而复生的欣喜。
经过一处小溪汇聚的水潭时，墨白年被水中倒映的自己惊艳了一把。
倒映中的他，有着不输女子的绝美容颜，阴柔中带着阳刚的脸蛋，美得有些不真实。一身不合穿的衣服包裹着他堪比模特般的身材。不同于肌肉猛男的野性美，那是一种浑然天成的优美线条，潜藏着丝丝缕缕的力量。
心想如今的自己肯定能让寨子里的大闺女小媳妇流口水，小小的自恋涌上心头。
可当他顺着记忆中的路线回到寨子时，那荒凉到几乎看不出有人生活过的地方，让他一时以为自己记错了地方。
整座苗寨，房屋坍塌了大半，处处透露出的岁月痕迹，让墨白年茫然。
明明看水中倒映的自己不过是十八岁的少年模样，满打满算应该也只是经历了八年的光景，可为何眼前的一切，仿佛过去了百年时光。
“谁在那里？白年阿那！是你吗？你还活着？”一个苍老的声音自身后不远处响起。
回过头的墨白年，看见了一个身着苗服，拄着拐杖的老人正惊讶的看着自己。
布满皱纹的脸上，肌肉轻微的颤动，深陷的眼窝中噙起了泪水与难以置信。
“你是谁？”
奇怪的看着老者，墨白年感觉眼前的老人既熟悉又陌生。
记忆中一个小家伙的脸与老者重叠，墨白年不由大惊出声：“你是小龙？！”
“真的是你！白年阿那，没想到有生之年我还能见到你，呜呜……你没死，你还活着。”
激动的哭出声来，老者努力拄着拐上前抓住墨白年的胳膊，心中百感交集。
“小龙，你…你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这么老了？龙阿剖呢？寨子里的大家呢？寨子为什么变成这幅模样？”
一时间不知该从何问起，墨白年看着眼前这个本该比他还小四岁的老人，很难相信这人竟是那个总喜欢跟在他屁股后面捉蚂蚱的弟弟。
“阿那，我阿剖那次事情后没多久就去世了。也许是出于对你的愧疚吧。”叹息着拄拐朝一个方向走去，小龙回头看着疑惑惊讶的墨白年道：
“阿那，跟我来吧。我们坐下说。”
跟着小龙来到一处砖石结构的老房子，看着上面遍布岁月痕迹的青苔和爬山虎，墨白年不由觉得有些不真实。仿佛自己成了故事里的烂柯人，一转眼，已是沧海桑田，物是人非。
“阿那，我给你煮茶，你坐，我慢慢给你说。”摸出一包油纸包裹的细碎茶叶，小龙倒腾着开始煮茶。
看着他手里的塑料打火机点燃小煮锅下的柴火，再打量一番周遭，他发现屋子里的陈设有许多是他从未见过的新鲜玩意。
“民国十一年的秋天，一切都是从那时候开始的。按照公历来算，那一年是1922年，不知不觉都过去快一百年了。”从腰后抽出一杆铜烟枪，小龙借着火点燃，咂巴了一口，回忆道。
“我不知道对阿那你来说，感觉是过去了多久，但对我来说，那是很遥远的一段过去了。你看我现在的样子，重孙今年都上大学了……”
絮絮叨叨的和墨白年讲了许多，他知道了自己困在九霄仙人墓穴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
洛九带着寨子的青壮回来后，本打算结果林正南，并企图屠寨以此掩盖那次的事情。却被一个自称墨白年阿娘的女人中途杀出带走，幸存的林正南则在龙阿剖和寨子众人的照顾下在寨子里养了几年的伤。伤好后的他回了趟老家，约莫十年后又回到了寨子。
可那时的龙阿剖已因为对墨白年的愧疚郁郁而终。于是出于对寨子那几年照顾的感激和对墨白年的愧疚，他收了和墨白年差不多年纪的小龙为弟子，传了他一身的本事，让小龙也成为了一个修行人。
乱世中，外敌大举侵略几乎要亡国灭种，幸得乱世英雄辈出，带领国人扫平内忧外患，重整山河迎来了新的时代。
当时学得一身本事，也长成大小伙子的小龙，在林正南的建议下，跟着那些如星辰般璀璨的人投入了救国的一场场斗争中，复兴山河，建立新时代。
他也靠着师父教得本事，在一次次险境中死里逃生。
待到民国终结，新国家建立后，小龙回到了寨子里接过父亲的班，成为了寨子里的管事人。
而他的师父林正南则始终留在寨子里为墨白年守灵，他几乎每年都会去那个山洞前凭吊，他曾多次想要进去为墨白年收尸，却无奈敌不过那里的九具毛僵......
那处山洞也就成了一处禁地，被小龙严格约束寨子里的人不要靠近。
后来改革春风吹遍大山，国家也迎来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个深居大山的寨子迁出了大山，在山外的新村定居，也就再没人回来，更没人还记得当年的那个山洞。
随着老人们的一个个离去，现如今，只剩小龙这个修行人活得长久，还会每年回来祭奠一下埋骨在此处青山中的林正南。
“没想到过去了这么多年，我还以为只是短短几年而已。唉，真是没想到，当年的大伙几乎故尽……”
有些唏嘘的感叹，墨白年仰望着那万万年都不曾改变的泛红天空，看着残照的夕阳出神。
半晌，他冲小龙说道：“带我去看看阿剖和你师父吧，他们多年的遗憾也该由我告慰一下。”
“好，活得久还是好的。没想到多年后还能见到阿那你，我也算死而无憾了。”站在墨白年身边，小龙挪动拐杖引路。
来到龙阿剖和林正南的墓前凭吊，墨白年诵了一段往生咒，虽说已无用，却聊表哀思。
“阿那，你今后有什么打算？”站在林正南墓前，小龙问道。
“不清楚，我觉得自己就像一个穿越到如今的人，放眼望去认识的人也就只剩你。我也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从未有过的感到迷茫与孤独，墨白年心里空落落的，一时间对自己这段百年岁月的修行感到了不真实，恍如昨日皆是一场梦，梦醒时，一切都已物是人非。
“不如去我师父的老家看看他的后人？我这把年纪也不知道还能挣扎多久，或许今日一别，再见阿那时，我也成了那一捧黄土。”
“淮江吗？这个地方还在？”
“据我所知，还在的。现在的淮江城已经成了广南省的一个大城市，我也和师父的后人偶有联系，不过这十多年来，我暮气愈重，也没怎么联系就是了。”
“那我去看看吧，除了你，他们或许是我最后还能感觉到一点曾活过的痕迹就是了。”
跟着小龙离开了寨子与大山，坐着小龙孙子的车，进入了新时代下，陌生却也熟悉的世界。
在小龙孙子居住的凯里市停留了一个月，墨白年告别了他们，背着这个曾经的小弟弟送给他的一身行装，踏上了前往淮江的旅途。
一路上，改天换地的世界处处都透露着新奇，墨白年坐在高铁上，看着小龙动用关系为他补办的身份证和买的新手机，想起小龙当时和户籍民警扯谎说自己是他儿子的私生子时，他儿子脸上的精彩表情，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的儿子也是个七十多岁的人了，突然被自己老爹曝出在外有个流落的私生子，还这么小，家里肯定要炸开锅。
事实也如墨白年所料，他留宿的那一个月，小龙儿子没少被家里人折腾。但对于自己老爹的吩咐，他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没少为此偷偷给墨白年埋怨的眼神。
傍晚时分，墨白年走出淮江火车站，见到了不远处一个穿着时髦，留着中分头的年轻人。
“小年叔！”年轻人看着手机又看了眼墨白年，冲他招了招手喊道。
年轻人是小龙的重孙，大名龙宇航，正巧在淮江大学念大一，被他太爷爷安排在淮江接待墨白年。
墨白年背着行囊上前，也朝他招了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