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章 记忆深处的容容姐
“你这个混蛋!你说什么!”
一记凌厉的掌风破空而来,男子目眦欲裂,浑身颤抖着向涂山柔柔扑去。就在掌风即将触及的刹那,一道晶莹剔透的冰墙“轰“地拔地而起,寒气四溢间将攻击尽数挡下。
“滚开!”
涂山雅雅冷若冰霜的声音在洞府内回荡。她红裙翻飞,如一道血色屏障般挡在颜如玉身前,玉手轻扬间,狂暴的妖力直接将男子掀飞数丈。她紧握着那本褶皱的天书,脚步沉重地走向冰床。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在场众人无不愕然。此刻本该是肃穆哀伤的场合,这个陌生男子却口出恶言。更令人震惊的是涂山雅雅的反应——这位素来护短的妖王,竟在众目睽睽之下维护这个出言不逊之人。
“容容……”涂山雅雅的声音罕见地带着颤抖。她将天书轻轻放在冰床上那个娇小的身影旁,指尖在天书粉色的封皮上停留片刻,“柔柔来了,你的天书……他也带来了。”
“粉色的?”翠玉灵倚在冰床另一侧,翡翠般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原来如此……容容的心意,竟是给了你啊。”
涂山柔柔环视四周,除了哭倒在白月初怀里的涂山苏苏外,满座皆是陌生面孔。就连那个传说中的白月初,此刻也不过是初次相见。洞府内寒气缭绕,将众人各异的神情都蒙上了一层朦胧的霜色。
“翠玉医师,你误会了。”
涂山柔柔冷冷地扫了一眼冰床上的身影,嘴角扯出一抹讥诮的弧度,声音里透着毫不掩饰的嫌恶。
“我和她,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更谈不上什么‘情’。”
他低哼一声,目光轻蔑地掠过涂山容容苍白的面容,语气刻薄而尖锐:
“真是难看啊……这副狼狈的样子,可半点不像你平日里运筹帷幄、算计人心的模样。呵呵呵呵……”
他的笑声在寂静的洞府内显得格外刺耳,与周围沉重的氛围格格不入。众人纷纷皱眉,眼中怒意渐生——这人,未免太过冷血无情。
“哼,废话少说。”涂山柔柔不耐烦地转向涂山雅雅,眼中尽是厌烦,“解开我的封印,赶紧的!你们这狐臭熏天的鬼地方,我一刻都不想多待!”
翠玉灵眸光微闪,从袖中取出一张泛黄的药方,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黄泉莲的毒,现世已无解药。唯一的办法,就是你带着容容回到过去,寻回药方上早已绝迹的灵药。”
“什么?!”涂山柔柔瞳孔骤然一缩,脸色瞬间阴沉。
涂山雅雅缓缓开口,声音低沉:“红线天书可让有情之人穿越时空,弥补重大过错。这是天书给予的恩惠,每个持有者……仅有一次机会。”
“呵……呵呵呵……”涂山柔柔先是一怔,随即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肩膀微微耸动,笑声里满是讽刺。
“让我救她?还要给她当贴身保姆?嘁——痴人说梦!”他猛地一甩袖,毫不犹豫地转身,“这只虚伪的笑面狐,我就是死,也绝不会再和她扯上半点关系!”
然而,就在他迈步的刹那——
滴答。
一滴晶莹的泪珠,悄然从涂山容容紧闭的眼角滑落。
与此同时,她身旁的红线天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枯、皲裂,边角处甚至开始剥落。
“呃——啊!!”
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骤然袭来,涂山柔柔猛地跪倒在地,五指深深抠进胸口,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他的面容扭曲,冷汗涔涔而下,却仍咬着牙,挣扎着向前爬去。
“涂山……容容!你休想……休想再控制我!!”
南国毒皇叹了口气,缓步走近,苍老的声音里带着劝诫: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小兄弟,你与她既有如此深的联系,又何必如此决绝?”
周围众人见状,也纷纷开口相劝——
“是啊,涂山二当家向来仁慈,帮过多少人啊……”
“你们同出涂山,血脉相连,当真要见死不救?”
“她若真有个三长两短,你难道不会后悔吗……”
涂山柔柔充耳不闻,仍在一点点向外挪动,可每挣扎一步,胸口的痛楚便加剧一分。他的呼吸越发急促,眼底翻涌着愤怒、不甘,以及……一丝无人察觉的动摇。
“呵……胜造七级浮屠?”
涂山柔柔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眼中闪烁着近乎残忍的嘲弄。他缓缓抬起手,指尖轻点着虚空,仿佛在数着什么。
“老狐狸,你不如告诉他们——这样的‘浮屠塔’,我究竟给你们涂山造了多少座?”
他的声音低沉而危险,带着某种压抑多年的恨意,让在场众人不寒而栗。
就在这时——
“真的……不能回到过去了吗?柔柔……”
一道虚弱至极的声音轻轻响起,却如惊雷般炸在每个人耳边。涂山容容的睫毛微微颤动,唇边溢出一丝气音,却清晰得令人心颤。
涂山柔柔身形一僵,随即冷笑出声:“哟,原来还有意识啊?”他缓缓直起身,眼底翻涌着刻骨的恨意,“你怎么还不死?书已经还给你了——立刻、马上,把我的名字从上面抹掉!”
冰床上的身影没有回应,只是微微侧过头,一滴泪无声滑落。
“真的……一次机会都不肯给我了吗?”涂山容容的声音轻得像风中的蒲公英,“小柔柔……那些事,姐姐一件都没有忘啊……让姐姐……最后补救一次好不好?”
“容容!别说了!你的魂魄会——”翠玉灵急声阻止,却为时已晚。
点点荧光从涂山容容身上飘散,在半空中凝聚成朦胧的光幕。画面徐徐展开——
漫天鹅毛大雪中,一个襁褓中的婴孩被遗弃在冰天雪地里。就在哭声渐弱时,一柄朱红色的纸伞轻轻倾斜,遮住了飘落的雪花。
“哎呀呀,可怜的小东西……”绿发少女蹲下身,指尖轻触婴儿冻得发红的脸颊,“被丢在这种地方,真是狠心的父母呢。”她将孩子裹进自己的狐裘里,笑得眉眼弯弯,“跟我回涂山吧?以后就和姐姐一起生活吧。”
伞面微抬,露出少女温柔的笑颜。
“‘柔柔’……涂山柔柔。今后你就叫涂山柔柔咯。”她点了点婴儿的鼻尖,“要像今天的雪一样,对这个世界温柔些哦。”说着突然挤了挤眉头,“哎呀,捡个人类幼崽回去,雅雅姐肯定要气得跳脚了~”
随着女子的身影在雪天里远去,影像也跳转到了另一种景象。
“哇啊啊——容容姐姐,容容姐姐,柔柔的糖葫芦被雅雅姐姐给我抢走了,糖葫芦——糖葫芦,呜呜呜……”
书房门被猛地撞开,一个五六岁的人类男孩哭得满脸通红,一头扎进绿发少女怀里。少女手中的账本差点飞出去,却还是无奈地笑着摸了摸他的头。
“唉,好啦好啦,谁让你拿着吃的在雅雅姐面前乱晃的?”她掏出手帕擦掉男孩脸上的泪痕,“不抢你的才怪呢,长记性了,昂。不哭了不哭了,姐姐再带你去买新的。”
画面一转,又是一幅新的场景。
阴暗的树林里,几个妖族少年将人类男孩逼到角落。
“呸!低贱的人类!在外面杀我们妖族,还敢在涂山白吃白住!”
男孩满脸是血却倔强地昂着头:“我帮容容姐抄文书!替雅雅姐跑腿!还给翠玉姐晒药材!我没有白吃白喝!”
“还敢顶嘴?!”为首的少年妖力暴涨,“今天就打死你!”
“住手!”
轻飘飘的两个字,却让所有施暴者瞬间僵住。树林深处,一向笑眯眯的涂山三当家缓步走来,那双总是弯着的眼睛此刻完全睁开,碧绿的瞳孔里跳动着冰冷的怒火。
“三、三当家……”
“再有下次,逐出涂山。”她将遍体鳞伤的男孩揽入怀中,声音轻得可怕。
“滚。”
“容容姐……”少年手腕上的封印咒文闪着刺目的红光,“为什么雅雅姐要封我的力量?我明明……什么都没做错……”
涂山容容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良久才叹息道:“弱小会招致欺凌,强大又会引来猜忌……而你,偏偏站在了最痛苦的位置上。”
少年还想说什么,却因伤势过重昏睡过去。少女凝视着他苍白的脸,指尖拂过那些尚未愈合的伤痕,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痛楚。
轰——!!
一道血色惊雷骤然劈落,将回忆的画面撕得粉碎。新的影像如潮水般涌来,在众人面前展开一幕惨烈的过往——
铅灰色的天空压得极低,翻滚的雷云中不时劈下紫红色的闪电。七道散发着恐怖妖力的身影凌空而立,他们的脚下,是一座由母金真铁铸就的囚笼。
笼中,白衣少年死死攥着铁栏,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他仰着头,翡翠般的瞳孔里满是不可置信:“红红姐!我什么都没做!你要相信我!”
“一夜之间残杀十三名妖族。”涂山红红背对着他,狐耳因极力克制而微微颤抖,“现场残留的剑气,是你的吧?”
“不是我!那些剑气是有人——”
“够了!”鹰钩鼻男子厉声打断,袖中骨鞭如毒蛇般窜出,“证据确凿还敢狡辩?此等凶徒若不诛杀,日后必成妖族大患!”
空中七位妖王同时结印,磅礴的妖力在云层中汇聚成毁灭性的光轮。涂山雅雅急得眼眶发红:“姐姐!柔柔他不可能——”
“涂山雅雅!”另一位妖王冷声呵斥,“你要为了个人类不惜背叛妖族吗?!”
“不——红红姐!雅雅姐!容容姐她可以证明——啊!!!”
毁天灭地的妖术轰然落下。母金牢笼在刺目的光芒中四分五裂,少年凄厉的惨叫让方圆百里的飞禽走兽纷纷惊逃。当光芒散去时,原本俊秀的少年已不成人形——左臂完全消失,胸口露出森森白骨,却仍吊着最后一口气。
“容容姐……你在哪……”破碎的唇瓣蠕动着,血沫不断涌出,“容容……姐……”
鹰钩鼻男子狞笑着举起骨鞭:“让本座送你最后一程!”
“住手!!”
两道红影倏然而至。涂山红红与涂山雅雅死死挡在少年身前,而远处飞至而来的绿发少女直接将一卷竹简砸在鹰钩鼻男子脸上——
“黑煞!”涂山容容眼中杀意沸腾,平日温柔的声音此刻冷得骇人,“栽赃嫁祸玩得开心吗?”她跪地将灵力源源不断输入少年体内,转头时九条狐尾在身后怒张:“就因为我涂山近年势力渐长,你便用这种下作手段?”
竹简散落,露出伪造证据的痕迹。在场妖王纷纷变色。
“呵……”涂山红红缓缓转身,金色妖力如岩浆般从脚下蔓延,“黑煞,你似乎忘了……”
“他虽是人类,却亦姓涂山。”
恐怖到极致的威压让黑煞连退三步。涂山红红抱起奄奄一息的少年,九尾在暴雨中化作燃烧的火炬:“三日后午时,红红亲自登门拜访!”她扫过其余妖王,一字一顿道:“都逃不掉!”
“不……不要……”
涂山柔柔踉跄着伸出手,指尖穿透了最后一缕消散的荧光。回忆如流沙般从指缝间逝去,那些温柔的雪、鲜红的糖葫芦、染血的竹简……都在他猩红的视野里碎成万千萤火。
冰床上的涂山容容仿佛一尊玉雕,连呼吸的起伏都微弱得近乎消失。红线天书在她身侧剧烈震颤,书页上的名字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淡去。
“容容……姐……”
这个带着血腥味的称呼,终于从染血的记忆深处挣脱而出。涂山柔柔重重跪在冰床前,膝盖撞击地面的闷响让众人心头一颤。他颤抖的手悬在涂山容容苍白的脸颊上方,却迟迟不敢触碰——仿佛怕一碰之下,她就会像那些破碎的回忆般消散。
滴答。
温热的泪珠砸在冰床上,融出一个小小的凹痕。涂山柔柔突然低笑起来,笑声裹着压抑多年的呜咽,在寂静的洞府里显得格外刺耳。
“你总是这样……”他的手终于像是下定某种决心,轻抚上涂山容容的脸。
“最后一次……让我看看……你的心究竟是怎么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