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山鬼 牧灵 旧神残梦（三）

耳机中内阁秘书和他们长官的明争暗斗还在继续，桌边长老们皮里阳秋也没有丝毫停止的意味。

铛~铛~铛~

钟舌击打在铜壁。终于，厚重的青铜钟声又一次响起。

警世钟连响三次，这次敲响不是为了制止火药味愈见浓重的争吵，是在宣告此次长老会到时间即将结束。

长老们看看彼此，神情中既不见焦急，也没有愤怒。

连站在桌边正舞动拳头，眉眼间好似要喷出火来的长老在被钟声打断话语后也没有表示任何懊恼，干脆的结束了发言。

脸上愤然和怒火潮水般褪去，他甚至有心情抽出一根香烟点燃。

谁都能看出他对这样的结局并不生气。

“第137号临时长老会共提出了17份提案，无一通过。提案将放置于档案室封存……”

主持会议的鹰钩鼻老者机械的宣读会议纪要。

阴影中长老们暗暗交换眼神。

别看这些人在之前的会议上抄的撕心裂肺，纷纷声称自己的方案是解决问题的唯一选择。

其实他们谁心底没有指望真的有提案可以通过。

太仓促了。

消息最灵通的人得知联合会找到风语者的重磅消息也只有几个小时，长老们根本来不及深思熟虑联合会会因为荀子忧的出现产生什么变化。

每位长老都有自己的利益，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打算。

一场没有结论的长老会才是他们所需要的，长老们已经习惯把事情拖延到台面下解决。

等掌握到足够完善的信息后，这些人会在彼此妥协下做出尽可能照顾大多数人利益的抉择。

阿芙洛狄忒却在此时举手。

长老们目光带着好奇和惊讶向着坐在长桌末尾处的女孩。

整场长老会她未发一言，现在会议都要结束了，举手要做什么！

“阿芙洛狄忒长老，按照流程，提议阶段已经过去了，现在应该是会议总结时间。”

宣读会议纪要的白发老人推推夹在鼻子上的眼镜片说。

“长老先生，我有一份文件需要提交。”阿芙洛狄忒轻声回答。

她推开自己面前十几份文献记录和提案副本，露出下方棕黄色的档案袋。

这份档案袋被各种文件压在最底下，直到会议快要结束的此刻，阿芙洛狄忒才把它从文件堆里取出来。

她不理会他人意味不明的神情，也不把档案袋解封，而是直接拿着它站起身，向着长桌最前端会议主持长老方向走去。

长老们视线追随着阿芙洛狄忒的身影。

女孩的步伐灵动平稳，风衣下摆随风飘飘，洁白光滑的小腿在翻卷的米色布料下若隐若现，如同一道清冽的清泉从这些大半截身体埋进土中的陈腐老人身边流过，割裂了会议厅里陈腐的气息，从座位最末端一直划向最前端。

“给您。”

阿芙洛狄忒将棕色档案袋放在主持人的身前。

鹰钩鼻白发长老手按在牛皮纸档案袋上。

他先凝视阿芙洛狄忒光洁完美的面孔两秒，老人已经不记得在日复一日机械化和公式化的长老会议上，上次有人做出出乎预料的事情是什么时候。

逼人的青春面前，年满七十岁的老者有些感慨自己真的老了，他自嘲一笑，这才低头解封档案袋。

一张便签从倾斜的档案袋中滑出，从中对折的便签只有烟盒大小，和大大的档案袋不成比例。

老人翻开便签，只随便扫了几眼，就用惊讶的目光看着阿芙洛狄忒。

“已经很多年没有过这样的先例，你确定么？”蔚蓝色的眼睛里透露出疑惑。

阿芙洛狄忒不明所以的耸耸肩。

她对便签的内容一无所知，贤者只是把它交给自己让阿芙洛狄忒在会议结束的阶段上交给长老会，并未透露其中内容。

主持会议的老人皱着眉头思索片刻，点点头，把目光从阿芙洛狄忒身上移动到长桌边的众人。

“我们未能在长老会上达成任何决议。”

大家疑惑的侧耳倾听。

有些长老已经隐约感觉到事情也许不太对劲，他们还没有想明白不安感究竟出自哪里。

“贤者宣布将风语者·荀子忧列入审判官候选序列。”

仅仅一句话，会议厅立刻如被莽撞学生错误加水稀释的浓硫酸一样炸开了锅。

“反对，反对……”

他话音没落，已经有几位长老拍桌子抗议。

此前争吵一大部分焦点就在以现在荀子忧的情况能不能算的上是风语者，现在贤者一句话就为荀子忧定了性。

如果只是风语者，他们尚且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关键是那个“审判官”。

阿芙洛狄忒听到便签上内容的瞬间也吃惊的瞳孔收缩。

“审判官”

这个词汇代表的含义要比很多人想象的沉重的多。

在旧日支配者相关的经书传说中，审判官将在终末之战里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若是倒退几百年，获得“审判官”称谓的人会同时被加封“天策上将军”以及“STRATEGOI”的双重荣誉。

这两个称号是东西方对智慧与勇气的终极赞誉。

天策上将军的称谓起源于天策府制，震旦传统中它是代表文武终极荣誉的官职，起源在唐朝。

李唐以后整整一千年，皇帝都换了好几十，历史上获得“天策上将军”称呼的也只有几人而已。

至于“STRATEGOI”，这个词汇在汉语中被翻译为“希腊什将”或者“雅典将军”，他是古希腊的最高军事统领，会作为最坚实盾牌为古希腊人抵御蛮族入侵，守护希腊文明的光辉。

STARTEGO这一职位被罗马继承，一直到拜占庭时期军中都有统帅获得这样的荣誉称号。

虽然随着工业发展、社会改革以及封建制度消亡，联合会内部“天策上将军”与和“STRATEGOI”的称呼也不再被提起，只保留了“审判官”这个朴素的称呼。

但这个职位不用人说每个人都知道它有多么重要。

某种意义上甚至可以等同于贤者的继承人。

随着上任审判官“阿瑞斯”死于旧日隐修会手中，它一直由贤者君士坦丁十一世兼任，再也无一人可以担此重担。

这些年来最有希望继承这一职位的正是阿芙洛狄忒。

从女孩同样继承了希腊神明的名字就可以看出一二。

贤者突然表示要把该位置交给刚刚来联合会不足24小时的陌生来客，哪怕只是候选，同样引起了轩然大波。

“反对无效。注意，这不是建议，不是动议，而是立即生效的决议。

根据《战争守则》第七款，第三条的附加规定。长老会没有达成明确结论前提下，贤者有权直接下达该决议，并无需经过长老会投票。”

会议主持人把便签展示给所有长老看。

不知道便签是谁采购的，上面竟然还有“Hello Kitty”的头像。

既然便签上确实有君士坦丁十一世的完整签名和贤者的印章，那么就算它只是一张茅厕里的手纸，也是有足够效力的手纸。

纸片在长老手中传阅，

带着粉蝴蝶结的Kitty猫愉快的笑着，是对所有人的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