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商隐诗选评](https://wfqqreader-1252317822.image.myqcloud.com/cover/180/31580180/b_31580180.jpg)
咏史
历览前贤国与家,成由勤俭破由奢[1]。何须琥珀方为枕[2],岂得珍珠始是车[3]?运去不逢青海马[4],力穷难拔蜀山蛇[5]。几人曾预南薰曲[6],终古苍梧哭翠华[7]。
[1]《韩非子·十过》载秦穆公问由余:“愿闻古之明主得国失国常何以?”由余对曰:“常以俭得之,以奢失之。”
[2]琥珀枕:据沈约《宋书》载,宋武帝(刘裕)时宁州献琥珀枕,时北征须琥珀治金疮,即命捣碎分付诸将。
[3]珍珠车:据《史记·田敬仲完世家》,战国时魏惠王向齐威王夸耀他有“径寸之珠,照车前后各十二乘者十枚”,威王说自己宝贵的是贤臣,“将以照千里,岂特十二乘哉!”
[4]青海马:一种产于青海的杂交马,据说能日行千里。此喻可任军国大事的英才。
[5]蜀山蛇:《蜀王本纪》:“秦献美女于蜀王,王遣五丁迎女。还至梓潼,见一大蛇入山穴中,五丁共引蛇,山崩,压杀五丁,化为石。”冯浩《玉溪生诗笺注》:“句意本刘向《灾异封事》:‘去佞则如拔山。’”
[6]南薰曲:相传舜作《南风》诗:“南风之薰兮,可以解吾民之愠兮。”这里以“南薰曲”指君主爱民求治之愿望。
[7]苍梧:即九疑山(今湖南宁远县南),传为舜葬之处。这里借指文宗所葬的章陵。翠华:天子仪仗,代指文宗。
题为咏史,实系伤悼唐文宗之作,诗当作于开成五年(840)正月文宗去世后。
俭成奢败本是历代兴衰的常规,但文宗在位期间,作风勤俭,政治上也多次作过重振朝纲的努力,却一事无成,最终在“受制于家奴”的哀叹声中死去。面对这种无法解释的反常现象,诗人已隐约感觉到“运去”、“力穷”,唐王朝崩颓之势已成,即使出现一两位明君贤臣,也难以挽回了。文宗在位时,商隐对于他的闇弱,颇多讥评;而于其身后,则又加以哀婉。无论讥评还是哀婉,均出自对国家命运的深切关注。
正由于这种深切的关注,国运难以逆挽的崩颓之势,成为诗人心头难以解脱的宿命般的悲凉。如果说商隐感伤诗风的发展成熟,就个体来说是性格、遭遇使然;那么就时代因素来说,实是对衰飒大环境的呼吸领会。“运逢末世”,就是促成商隐感伤诗风的内外两层背景,身世之感与末世情怀交相促发激荡,将诗人内心的感伤越酿越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