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力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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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一夜八迁

与汝南王共同辅政的卫瓘的府邸也被兵包围了。

卫瓘年过七十,是两朝四代的老臣,在朝中颇有威望,那些士兵不敢直接闯进去,只是在门外高喊圣上有旨,叫卫瓘出门领旨。卫瓘自认为平生坦荡,无所畏惧,本想大大方方地打开府门,却被门客劝阻道:“朝中情况不明,一切事情难以预料,他们因为惧怕卫公的威名,不敢闯进府来,公若开门,恐有不测!”

卫瓘道:“呵呵,老夫活了七十一岁,还没见过敢取我性命之人!何况我生平坦荡,有何畏惧?”说罢,卫瓘命人打开府门,自己抖抖衣袖,挺身而出,一身正气地站在府门外,面对门外士兵毫无畏惧,大声斥责道:“老夫就是卫瓘!何人这么大的胆子敢犯上作乱?假传圣旨者将诛九族!”

卫瓘带有气势的一番话真把门外的士兵镇住了。

这时从禁军中走出一个头目,来到卫瓘面前,拱手作揖道:“卫公,久违了!”

卫瓘昂首低眉道:“你是何人?”

来人忍不住笑道:“卫公真是贵人多忘事,连我也记不起来了?也是,你怎么会记住我这个无名小卒呢?”

卫瓘皱着眉头怎么也想不起来。

那人道:“我曾忠心耿耿地服侍你多年,只因犯了一点小错,便被你当众毒打一顿并逐出府外,我当时全身上下伤痕累累,差一点惨死街头,我想你怎么也想不到,那个当初差点被你打死的下人,今天会站在这里!”

卫瓘恍然认出了眼前这个人:“你是......荣晦?”

“终于想起来了吗?面对我,你还能说问心无愧吗?”

卫瓘正襟慨然道:“当年你被我逐出府门,是因为你犯下了不能饶恕的过错,我卫瓘一生无愧于任何人!”

荣晦侧着身大笑,对着台阶下的士兵们说道:“说什么无愧于任何人?真是可笑至极!”荣晦说着伸出一只手,叫过来一个年轻士兵问卫瓘道:“你可认识他吗?”

卫瓘打量了一下眼前这名普通禁军士兵打扮的年轻男子,只见他怒目相视,满脸杀意,问道:“他是谁?”

荣晦道:“你没见过他,但是他却无时无刻不想着你。您还记得邓艾父子吗?当年你平定钟会、姜维之乱后,为了独揽功绩,你把本来无罪且忠心耿耿的邓艾父子给杀了!天日昭昭,还说什么无愧于任何人?”

“这......”卫瓘一时无言以对。

“难怪你说什么平生坦荡,原来只不过是把自己的丑事给遗忘了!你眼前的这个人就是邓艾之孙!”

“啊!”卫瓘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这个邓艾的后人,始料未及,手足无措。

荣晦拍了拍邓艾之孙的肩膀,说道:“你的仇人就在眼前,现今圣上有旨,要卫瓘的人头,这是你唯一可以亲手报仇的机会!”

卫瓘还想说话,不料邓艾之孙已经拔出刀,大喊一声:“还我祖父和父亲的命来!”然后一刀砍死了卫瓘。卫府的下人们见状,大惊失色,四散而逃,荣晦见卫瓘已死,没有了顾忌,索性带着一部分禁军冲进了府内,见人就杀,逢人就砍,卫府里上至夫人公子,下至婢女丫鬟,无一幸免。

贾谧匆匆进宫见皇后,贾后贾南风正在用膳,一边吃东西一边问道:“事情办成了吗?”

贾谧禀道:“眼看就要成功了,谁知那汝南王在宫门外被孟观拦住,没有进宫,而是驱车去驺虞营调兵了,倘若汝南王掌控了驺虞骑,恐怕结果将难以预料!眼下之计,只有强攻汝南王府,捉拿汝南王的亲眷作为要挟。”

“你难道不知道号令驺虞骑,必须要有驺虞幡吗?那孟观是奉我的命令去的!”

“姑母为何要让孟观在云龙门外拦阻汝南王?”

皇后漫不经心地擦了擦嘴说道:“汝南王向来小心谨慎,你派兵在云龙门设伏,那司马亮未必上当,我已派李肇持驺虞幡在驺虞营内设伏,只等那司马亮进了驺虞营,自然会将他擒获!”

“原来如此!姑母深谋远虑,侄儿钦佩不已!”

“贾氏一族子弟虽多,堪当大用者却只有你一个,你可要好好历练,尽心辅佐姑母啊!守护好我,就是守护好整个家族!”

“侄儿明白!姑母放心,侄儿一定竭尽全力辅佐姑母!”

汝南王府里,府上百余人惨遭屠戮,李龙抱着司马瑾藏在王府东园假山下的水池中,一直等到天黑以后,王府里一片死寂之时,李龙才敢抱着司马瑾从水里爬出来,两个人筋疲力尽,浑身发冷,正歇息间,突然一只手放在李龙的肩膀上,李龙吓得抱起司马瑾就要往水里跳,却被人给一把抓住了。

一个男子的声音从李龙的背后传来:“不要怕!是我!”

李龙瘫坐在地上,抬头一看,认出对方是裴楷的长子、司马亮的女婿裴俊。

裴俊低声告诉李龙跟他走,李龙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刻也不敢耽搁,拖着疲惫的身子背起司马瑾紧跟在裴俊身后,二人踩着满地的鲜血,通过一个侧门逃出了汝南王府。出府后,裴俊带着李龙小心翼翼地溜到远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并让李龙赶紧上马车,李龙没有迟疑,抱着司马瑾很快地爬上了马车,车内坐着一个人,李龙认识对方,正是是临海侯裴楷。

李龙泣涕拜谢。

裴楷道:“眼下就无需多礼了!汝南王府就剩下你们两个人了吗?”

李龙抽泣着点点头道:“回临海侯,就只剩下我和汝南王的小世子了!”

裴楷道:“叛乱还未结束,你们现在不要在洛阳停留,我会想办法安排你们尽快离开洛阳!”

李龙叩首道:“谢临海侯救命之恩!世子与小人的性命就全交与侯爷了!”

裴楷长叹一声道:“汝南王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不过是报答他的恩情罢了!事不宜迟,快走吧!”

裴俊驾着马车行驶在洛阳城内的街市上,李龙和司马瑾不知道那车将会驶向哪里。自经楚王之乱到现在,司马瑾一句话也没有说。透过车窗的缝隙望着曾经繁华热闹的街市空无一人。行不多远,但见前面有点点火光,待车驶近,才看清是几名卫兵守着两个囚车,薄明微暗的天色下,司马瑾仿佛看到囚车上站着的是父亲汝南王司马亮的身影。等到马车驶到最近处,司马瑾瞪大了眼睛,方才清楚看到囚车中的人没有了首级,但却穿着父亲的衣服,旁边的树上,悬挂着两颗人头,一个是父亲司马亮,一个是哥哥司马矩。

司马瑾倒吸一口气,不自觉地发出“啊”的声音,吓得差点晕厥过去。这声“啊”惊动了囚车旁边的卫兵,五名卫兵拦住裴楷的马车。

“车上坐的是什么人?”

裴俊回答道:“是临海侯裴公!”

“有官符吗?”

裴楷掀开车帘,从车中递出官符,检查的卫兵看了看,将官符还了回去。

“这么晚了,出来干什么?”一名卫队长问道。

裴楷道:“我的岳父临时得了一场大病,我不得不急着赶回去!”

“我们要检查你们的马车!”

裴俊侧着脸看着裴楷,手放在腰间挂着的长剑上。裴楷皱了皱眉,摇了摇头,裴俊让开了身。裴楷带着李龙和司马瑾下了车,两个卫兵上车检查了一下,没有什么发现,很快就下了车。

卫队长看着李龙和司马瑾两个人,问道:“这两个是什么人?”

裴楷答道:“这是我的管家刘氏,这个孩子是我的侄孙。”

卫队长借着手中的火把仔细打量了一下李龙和司马瑾,然后点头道:“你们走吧!”

裴楷道了一声谢,赶紧带着李龙和司马瑾上马车,慌乱中美丽龙上车时,露出了自己带血的鞋底。

“等一下!他的鞋底怎么会有血迹?”卫队长突然指着李龙的鞋底喊道。

一时间李龙吓得一动也不敢动,裴楷也想不出说辞,卫队长感觉情况不对立马拔出剑,其余四名卫兵也都跟着拔出剑来,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队长指着李龙和司马瑾喝斥道:“那两个人留下!”

李龙还是没有动,裴楷也还是没有说话,卫队长刚向前迈了一步,这时,裴俊突然拔出手中长剑,没等卫队长反应过来,一剑划破了他的喉咙,卫队长很快倒地而亡。其余四名卫兵大惊,纷纷将剑对准了裴俊。

裴俊道:“你们先走!”

裴楷带着李龙和司马瑾弃了马车,逃进了夜巷中。

裴俊独自一人面对四名卫兵,毫不畏惧,眼睛不停地左右扫视,目光如炬,嘴角微微一笑,迈出左脚,突然,裴俊以迅雷之势猛冲向右边的两个卫兵,瞬息间就划破其中一名卫兵的喉咙,另一名卫兵在慌乱中举剑砍来,但是这一剑在裴俊的面前显得太慢了,还没有等剑砍下来,裴俊就已经绕到了他的身后,紧接着反手一刺,刺穿了卫兵的身体。其动作之快,昏暗的火光下,根本看不清楚。

剩下两个卫兵从未见过这么快的剑,也没有见过这样用剑的人,两个卫兵被吓得大惊失色,自知不是对手,见势不妙,拔腿而逃。

裴俊不敢耽搁,返身去追裴楷等人。裴楷年迈体衰,李龙精疲力竭地背着司马瑾,两个人根本走不快,不久,远处又传来一队士兵的脚步声。

眼见追兵就要追上来,裴俊带着裴楷等人逃进了深巷,裴楷一行人跟着裴俊在深巷中左拐右拐,最后误入一条死巷。此时追兵已将巷口堵死,裴楷和李龙都跑不动了,司马瑾此时双腿颤抖,不能走路。裴俊知道,他只有拼死一战了。

追兵举着火把追了上来,裴俊看了看这条死巷,皱起眉头,毅然转身慢慢将长剑放在地上,然后从怀中抽出两把短剑,双手持剑迎敌走去。士兵们见裴俊一个人走来,又不像是束手就擒,于是都拔出了剑,戒备起来。

裴俊停下脚步,仰起头深吸一口气,然后双手持剑,迈出左脚,压低身态,准备迎战。前排的两个士兵举剑杀向裴俊,裴俊快步迎敌,同时挥剑,与两个士兵错身而过,没有人看清裴俊到底是怎么挥剑的,但是所有人都看到那两个士兵扔掉了剑,双手捂着脖子倒地而死。

“这么多人,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下来啊!”裴俊自言自语道。

恐惧在群体中蔓延,士兵中有人开始退缩,此时一个队长喊道:“楚王有令,杀敌一人,可领军功一次!”听到这句话,士兵们的双眼又开始放出贪婪的目光。一个、两个、三个……士兵们叫喊着杀向裴俊。

裴俊下蹲、展臂,面对冲过来的敌人,从容应对,在一次最多只能容两人通过的狭窄的巷道中,人多并没有优势,两个人一起战斗容易互相掣肘,不仅如此,禁军的长剑也变成了劣势,稍一展臂就被墙壁所挡。而裴俊的短剑,倒是充分发挥出灵活的优势,裴俊挥舞双剑,他的双臂宛若游龙,出手变幻莫测,两把短剑在他的手中如银蛇吐蕊,一剑杀一人,两剑退一步,裴俊虽然在不断后退,却也在不停地杀人。冲上来的士兵或是被斩喉,或是被刺穿,一个接一个地死在了裴俊的剑下。追兵一个接一个的倒下,人数一个接一个的减少,最终,这些追兵被裴俊杀得七零八落,纷纷弃剑而逃。

裴俊见危险已经解除,于是收起短剑,长叹一声道:“我并不想杀这么多的人啊!”

裴楷道:“一会儿会有更多的追兵,我们赶快离开这里吧!”

裴楷等人来到城门口,却发现城门紧闭,有重兵把守,任何人不得出城。裴楷等人没有办法,只有等到天亮,为了躲避查捕,裴楷等人竟一夜八迁,最后转至裴楷的岳父王浑家躲避。

夜晚,李龙全无睡意,不禁问裴楷道:“裴公,天亮后我们该去哪里呢?”

裴楷叹一口气道:“现在只有一个人能帮助我们,如果连他也帮不了,那我也不知道该去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