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力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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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治平无事

羊祜临终前将秦婴推荐给齐王,羊祜死后,秦婴便住到了齐王府。此时的齐王已是大司空兼太子太傅,是朝中最有权势的人。

天下统一以后,洛阳成为天下的中心,大批南方士族带着财富北迁,整个洛阳城一派熙攘繁华,然而齐王不喜反忧,最让他忧虑的就是晋国的奢靡之风。

从秦朝建立以来,洛阳城在西晋达到了空前繁华,达官显贵间的攀比追逐、炫富斗贵比比皆是,洛阳之奢靡世所罕见,单说武帝的舅舅王恺,每日日食万钱,挥霍无度。即便如此,王恺却还不是洛阳城内最富有及最奢侈的人。

这一日,在晋武帝司马炎的皇宫里,有一个人正在跟司马炎急火,此人不是别人,正是皇帝的舅舅王恺。原因也可笑得很,只因王恺与石崇斗富不过,特来求拜外甥。

“斗富?何为斗富?”武帝听了斗富这个词,很是好奇。

王恺道:“我乃皇亲国戚,平日里用些好东西本是很平常的事,但那石崇不知哪里发的横财,衣食住行处处压我一头!我府上用百年的老树烧火,他家竟以蜡烛代柴;我用赤石脂涂屋,他竟用从西域买来的花椒粉和泥抹墙;我出游时设四十里紫丝布步障(遮挡外人视线的幕布),他竟然用五十里长的锦缎作步障,我接连被他压一头,所以特来请陛下帮我。”

武帝听闻舅舅吃穿用度极度奢侈,却仍然败给了石崇,见王恺急得跟个小孩儿似的,不免笑道:“似这等事情,国舅何必认真呢?”

王恺见武帝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急得满脸通红道:“我乃皇亲,却不如一个外人富贵,传出去,陛下脸上也无光,陛下只需借我一件宫里的珍宝,那石崇手里没有,见我有,自然甘拜下风,我这国舅的面子也就找回来了!”

武帝见王恺如此认真,想了想,然后命人从后宫中抬出一件珍品,似树非树,似玉非玉,直把王恺看呆了。

“此物叫珊瑚树,生于海底,最不易得,宫中如此大的只有两棵,这一棵就送给你了!”

王恺一听乐得躬下身,屁股撅得老高,叩谢不迭。然后命人将用丝绢将珊瑚树盖上,装上大车,乐呵呵地赶往石崇府上。

王恺一路耀武扬威,生怕有人不知他将往石崇府上。等到了石崇府,见到了石崇,王恺道:“近来我得到一件珍宝,请你看看价值几何?”

说着,王恺命人将盖着丝绢的珊瑚树抬上来。石崇知道王恺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只是见他弄得如此神秘,也挺好奇,待见到是珊瑚树时,不禁一笑。

王恺以为石崇会大吃一惊,没想到却只是笑而不语,不知石崇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只见石崇随手拿起桌上一把玉如意,一下子就将那棵珊瑚树砸碎了。

王恺傻了眼,愣了半天没有回过神来。这可是皇帝赐给他的珍宝啊!整个皇宫就只有两棵,说不定整个晋国也找不出这么大的珊瑚树,石崇竟然随手砸碎了?

待王恺缓过神来,急得一把抓住石崇的衣服,大声质问道:“你好大的胆子!你可知……”没等王恺说完话,石崇已经命人从后府中抬上来几十盆大大小小的珊瑚树,摆满了大厅,每一棵都不小于王恺带来的那一盆。

“珊瑚树而已,后将军随便挑,如果喜欢可以都拿走!”石崇说完就走了,只留下满屋子的珊瑚树和一个呆若木鸡的王恺。

如此种种,奢靡之风,无以复加。

武帝司马炎正是见到了这种繁华,才自以为天下太平无事,殊不知,繁华的虚幻下是惶惶的人心,表面上的繁华奢靡,其背后的贫富差距也是前所未有。

所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就在洛阳城西的白马寺,聚集着大批靠官粮救济的流民,白马寺建于东汉明帝时期,东汉末年董卓火烧洛阳,白马寺受到波及,只剩下断壁残垣,原先赫赫有名的白马寺,如今成了洛阳有名的“流民营”。

白马寺的流民在名义上受到朝廷的救济,其实朝廷下发的粮食大部分都被各级贪官污吏中饱私囊了,这些流民就成为了洛阳的隐患。

齐王司马攸看到了晋朝的忧患,他无法自上而下改变这种奢靡之风,只能自下而上,从救济流民开始。他让秦婴负责赈济白马寺的流民,每十天向白马寺捐赠粮食,这些流民才不至于饿死。白马寺的流民越聚越多,齐王的名声也越来越大。

齐王让秦婴负责救济白马寺的流民,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齐王想让秦婴找一个人——南华仙人。

齐王司马攸知道刺杀司马昭的人已死,但是他知道还有一个人与父亲司马昭的死关系重大,这个人就是南华仙人。可是没有人见过南华仙人,多年来齐王司马攸始终无法查到他的下落,直到秦婴的出现,齐王司马攸偶然得知,多年前,秦婴曾在白马寺与南华仙人有一面之缘。

秋高气爽,天将落幕,洛阳城在夕阳所映透的绯云下,一片祥和。洛阳城内的一家酒馆的门上,绯红的旧漆显得十分鲜艳。

一位眼角上刚刚有了皱纹的女人站在柜台边算着账,男的在招呼客人。

斗魁身带着长剑,面朝南,坐在斜阳照不到的角落。

“生意兴隆!”一个身穿灰色布衣的长者和一个身穿青色布衣的中年人走进店来。

“客官请进。”老板的脸上总是一副友善的笑容。

“如今真是天下太平了啊,能赶上这盛世,也算是咱们的福气。”身穿灰色布衣的长者道。

“那是那是,一日会比一日好。”身穿青色布衣的中年人回应道。

“听说了吗,东吴的建业本来是王濬打下来的,结果却被那王浑抢了头功!”

“听说是听说,但不知详细,我听说是王浑押着吴主孙皓回来的。”

“王浑哪里会打仗?据说王濬打下建业的时候,王浑向皇帝参了他一本,说王濬不听军令,要治他的罪,王浑还派兵攻打王濬,要不是王濬主动将吴主孙皓送到王浑大营中,恐怕就打起来了!”

“那王濬就没向皇帝说明此事吗?”

“说了又有什么用?你可知那王浑是何出身?乃是司空王昶之子,名门出身,又是皇帝的亲戚!那王濬又什么出身?祖上不过是个布衣罢了!”

“怪不得那王浑封了京陵县公,王濬只封了个将军。”

“所以说,有时候这人的命啊,从你出生的时候就注定啦!”

酒馆里只有一个伙计,赶上吃饭人多的时候,店主也不得不忙起来。这时店外走进一个一个身着亚麻衣服的懒汉,腰间明晃晃地别着一把杀猪刀,扫视一圈,却并不挑空座坐下,只往那单独吃饭的客人身边一坐,看着人家吃饭,看着看着打了一个喷嚏。

那人好不气愤,见对方一副泼皮嘴脸,忍着气放下饭钱,闷声而走。这泼皮倒也高兴,问伙计又要了一副碗筷,接过那人留下的饭菜便吃了起来,套路轻车熟路,表情十分自然。

老板娘叫过老板,低着头轻声说道:“你看,他又来了,不想个办法,这往后的生意可怎么做啊!”

老板无奈道:“有什么办法?他又没犯法,就算犯法了,报了官,官府伸手跟咱们要的钱,不知够他来吃多少次了,得不偿失啊!”

老板娘拿眼睛和嘴巴努了努坐在角落的男子,老板会意,殷勤地走过去。

“我是这家店的老板,请问客官尊姓大名?”

“斗魁。”

“客官不是本地人吧。”

斗魁没有回答。

“我看客官身体结实又带着一把好剑,必定是一个用剑的高手!”

“你有何事?有事就说!”斗魁冷冷问道。

老板见问,回头看了看,俯下身轻声说道:“不知你能否制服坐在门边那个泼皮?”

“杀了他?”

“不不不!”老板忙摆手道,“只是吓吓他,这太平盛世我可不想惹什么麻烦呀!那个人是这地方有名的泼皮无赖,常来我这里蹭吃蹭喝,我们敢怒不敢言,我这生意呦……你只要让他知道厉害,给他个教训,我们看了也出口气,你不是本地人,他受了教训也是吃哑巴亏,事后我给你五百钱做酬劳。”

斗魁莫名一笑。

店主猜不透斗魁的心思,自己心下没底,问道:“嫌少?还是你担心打不过他?”

“杀他对我来说就像踩死一只虫子。”

“不用杀了他,给他个教训就行,事成后我给你一千五百钱,你若不摇头就是答应了!我再给你找两个帮手,壮壮声势,你且先看我去惹恼他,你再出头。”说着店老板走向邻桌两个游手好闲的人,低声嘀咕几句,两人起初摇头,店老板指了指这边的斗魁,两个人又点了点头。

主意打定,店老板深吸口气,走向那无赖笑道:“二爷您又来了!您每次来我这小店里吃饭都要吓走一桌客人,搞得他们都不敢再来了。”

泼皮边吃边说道:“他们自己走的,关我什么事啊?”

“话不是这么说,二爷您每次都这样,影响我的生意啊,你好歹规规矩矩掏钱吃顿饭,不然我这店门就不能再让你进了。”

“怎么,想撵我走?”泼皮瞪着店主道,“当初你这店我也是出了力气的,要不是为你这店,伤了我的肩膀,我早投军去了!”

“您也别在这充汉子,其实谁都知道二爷你是敢说不敢做,欺软怕硬,真拿了刀枪去打仗,肯定逃兵一个……”

“他娘的!你敢瞧不起我?信不信我一刀砍了你!”泼皮怒而抓过店主,如同抓起一只小鸡。

坐在角落的斗魁喝干碗里的酒,起身朝店主走了过去,邻桌的两个人也站了起来。

泼皮见走过来的斗魁腰间带着剑,气势汹汹,不禁心头一颤,吓得不敢乱动。

此时店主却威风起来,不慌不忙地分开泼皮的手道:“砍我啊,你倒是砍啊!装腔作势的胆小鼠辈!真有本事,老婆也不会跟别人跑了!当初我是看你可怜,给你一碗饭吃,你却恩将仇报,每日来我店里白吃白喝耍尽无赖,你今日要是不动手砍了我,枉你是站着撒尿的汉子!”

泼皮心中胆怯,一时被店主的气势震慑住了,只见那斗魁走到店老板面前,给了店主几个铜钱并说道:“给你酒钱。”

店主伸手接过斗魁递过来的钱,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嗯,客官慢走……嗯?等,等一下!客官,客官!……”店主的表情由平淡渐渐变为奇怪,最后变成了惶恐。斗魁径自走出店门,很快不见了身影,那两个本来要帮忙的人见状,又悄悄坐了回去。

店主回过神来时发现那泼皮正怒不可遏地瞪着自己。

店主颤抖着告饶道:“二爷你听我说……二爷饶命,饶命……”

“老子砍了你!”

哭喊声、尖叫声,人们纷纷逃出了酒店。

走出店门的斗魁抬头望了一眼天空,西边是几片映透着浓重残阳几近血色的绯云。

“太平盛世?”

斗魁冷笑了一下,随着影子地拉长,斗魁与夕阳一同消失在洛阳城的暗影里。

斗魁离开酒店后穿过西市,拐进了一个偏僻的巷口,一直走到人迹罕至的的地方,从一间破房里走出一个碧眼童颜,手执藜杖的老人,白发白须一身白衣,似乎身上从未沾染过尘土。

斗魁对老人说道:“我们的人都已经到齐了,随时都可以杀掉齐王。”

老人点点头问道:“你一路走来,走了这么久,没发现有人在跟踪你吗?”

斗魁回过头说道:“我一路上没感觉到杀气,但是现在感觉到了!”

南华仙人笑道:“看到我才有了杀气,是想杀死老夫吗?”

秦婴知道自己已经暴露,索性现身直面对方,他知道眼前身穿白衣的老人就是他要找的南华仙人。

“你就是南华仙人吧!终于找到你了!”

南华仙人笑着问道:“天下间认识老夫的人屈指可数,你认识我,而我却不认识你,真是奇怪!”

“没什么奇怪的,我永远忘不了你的那双眼睛!”

南华仙人笑问道:“那么你是不是应该告诉老夫,你是谁呢?”

“八年前,在白马寺,你利用一个叫诸葛隆的人去杀晋王司马昭,之后诸葛隆逃出了洛阳,最后却死在了云梦山。”

“老夫想起来了,你就是诸葛隆身边的那个少年,老夫记得你,只是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秦婴。”

南华仙人点点头道:“你就是秦婴?就是你救活了那个恶月恶日生的孩子?不愧是鬼谷的弟子!诸葛隆的命运是上注定的,老夫只是顺天而已。”

“寿春一战也是天注定吗?魏甘露二年,你助司马昭攻破寿春城,利用一个叫吴通的人,杀死了诸葛诞一家!这都是你计划好的,可惜这些事,诸葛隆并不知道!这也是天注定的吗?还有墨家弟子与洛神弟子大战洛神坊,我一直想不明白,他们是怎么知道从洛神坊可以进入鬼谷呢?后来我知道,是你告诉的墨家弟子,你才是幕后谋划这一切的人!你才是应该被诸葛隆杀死的人!为什么要这样做?你的目的是什么?”

南华仙人捋须微微笑道:“你很聪明,但可惜始终是凡人之眼。老夫说了,很多事都是天注定的,晋国很快会灭亡,中原会有一场浩劫,所有人都会死!很多事并不是人力所能左右的!”

“那你来告诉我,你的命,今天是否会死呢?”

秦婴拔出了长剑,露出了凶狠的眼神。

“老夫当然会死,你也会死,但都不是在今天。”

“是吗?”

秦婴说完飞身刺向南华仙人,南华仙人面带微笑镇定自若,待秦婴的剑锋离南华仙人只有一寸远的距离时,一旁的斗魁突然拔剑,一个上挑,挑飞了秦婴的剑,紧接着一记诡异的一斩,差点斩断了秦婴的脖子,秦婴根本反应不过来,他几乎是靠身体本能的反应,下意识地躲开了这一剑,秦婴迅速与男子拉开距离,再来一次,秦婴不敢保证自己能够再次躲开他的剑。

南华仙人一动不动,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斗魁皱了一下眉头,似乎是对秦婴能够躲开那一剑感到惊讶。

“真的能躲开我的剑吗?再试一次吧!”

斗魁持剑攻向秦婴,秦婴不敢怠慢,全力应对,斗魁出手极快且阴狠,三招之下,秦婴全力之下只有招架之功,全无还手之力。

此时在巷口出现了许多黑衣人,这些黑衣人的手中都拿着杀人的利器。

斗魁突然收住了剑,疑惑地问道:“是墨家吗?你是墨家的人?”

秦婴不解斗魁的话,回头朝着巷口看了一眼后摇了摇头。

南华仙人笑问道:“连墨家的人都来了,你们是来找老夫的,还是找这个秦婴呢?”

远处墨家弟子墨玄答道:“我们既不是来找南华仙人,也不是来找那个秦婴的,不过有人吩咐过,那个秦婴不能死!”

南华仙人似乎是对墨家有所忌惮,点点头表示同意墨玄说的话。

“秦婴,你现在还有把握取走老夫的性命吗?有些事并不像你看到的那样简单,有些事即使你杀了老夫也改变不了!因为一切都是天意!”南华仙人说完后笑着转身离去。

斗魁对秦婴说道:“没人能躲过我的剑,你本该死在今天,从现在开始,好好苟活吧!我随时都会取走你的命!”

斗魁说完跟在南华仙人的身后走了。

秦婴还想追上去,却被走过来的墨玄拦住了。

墨玄说道:“附近都是胡人,凭你一人是杀不了他的,回去吧!齐王在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