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放不下的原是他
入得深秋，夜色微凉，烛影摇动间，趴在她肩头之人，已然潜睡入眠。
端来的饭食与药，放在床头已有些凉，小丫鬟估摸着也是疲累至极，趴在桌角边边睡着了。
悄然间孟曦正打算将饭食端出去热一热，只见窗外突然一人影瞬间晃了过去，那人身手敏捷，小小的动静只惊动了孟曦，连门外的太监们也都是茫然不知，毫无动作。
顺着黑影她快速追了出去，看他离去的路线，倒像是对这偌大的王宫了若指掌，只是步伐尚且算不上十分灵巧，孟曦使了些力气，便赶上了他。
宫墙昏暗，无灯火照明，看不清那人的服饰与相貌。孟曦上前想拦下他，却被他出招抵挡，二人于黑暗中打斗了几招。只是很快，她便放松了警惕，出招也变得缓慢，你来我往间，又对了十几招后，那人一个闪身便想逃脱。
看破他的意图的孟曦倒也并未阻拦，只是望着他的背影冷冷道：“到此为止吧，往后凤秀宫也莫要再去了。”
那人身影一顿，停止了步伐，站在原地良久，才迟迟侧过身来问道：“她，还好吗......”
“你心中既无她，以后也便莫要再问了。”
她鲜少拿这样冰凉的语气同他讲话，不知他此刻脸上作何表情，只觉得那重新转身离去的背影，在黑暗中亦显得单薄了些。
顿首间似是拨开云雾，她仿若看清了一些藏在黑暗间赤红，寂静中响起一声她的铃语，犹如翠竹破土而出：
“她有了身孕......”
话止一半，那人伫立不动，随即又像一阵风一般冲至她面前，紧紧握住她的肩膀，力度大的孟曦都能感觉对方掌心传来的紧张感。
声音带着丝丝颤抖，他问道：“你没有骗我？”
借着月光，孟曦望着他的眸，眼中有希冀，有欣喜，更多的是不敢相信，这样的眼神让她不由的皱了皱眉头，恢复了先前的冷漠，她回问道：“是真的还是假的，你来问我？”
感觉到肩膀上的力度一松，对面之人瞬间变得有些许颓废，他不断嘀咕着：“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听他这样自言自语着，孟曦一下子便火了，抬手便是狠狠一记巴掌，怒不可遏地骂道：“简直混账。”
对方被突如其来的巴掌打懵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地瞧了她一眼，下一刻便失力般的坐在了地上。心头不断浮现的是那“二十杖”，若是当时真的打了“二十杖”，他不敢想，不敢去想那份后果......
他只是生气，为何她总是不将自己放在眼里，为何总是那般清冷孤傲的看着他，直觉告诉自己，是因为她讨厌自己，甚至是，不屑一顾。每每如此，他便会心生烦闷、暴躁易怒......今日他也只是想让她长长记性，哪怕从此她恨他，也好过从不在意，他真的不知道......
“我临行前亦同你说过，若是有了心上人，便莫要去招惹人家，你做你的王上，她做她的王后便好，可如今你想如何，你告诉我。他秦家上下皆是提着脑袋在外给你看守着国门，只留着唯一的独女在这都城，你倒好非要弄死人家，你这是想逼着秦家造反，逼着群臣让你这个色令智昏的昏君下台啊......”
话音不重，却是字字诛心，一时间空气凝结，静默如针。望了望天上的明月，孟曦叹息出声：“或许你有你的考量，只是......秦晴不再适宜待在这王宫了......”
呆坐地上的人瞬间清明了几分，急切的追问道：“你想做什么？”
“做好你该做的~”说罢孟曦也不再搭理他，自径离去了。
“阿姐~”
背后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唤，她亦当做没有听见。
翌日，日出东方，晨间的阳光扫至羲和殿，将深秋的冷意清减了几分，孟曦早早便从竹林打坐完毕，抖擞了精神返回殿中。
现下整个内宫皆已知晓她已回朝，前朝也必定得了消息，去看了眼秦晴后，收拾一番她便准备出宫去。先前萧红同她说的事，其中最令她忧心的便是朝局变化，趁着某些人的网还暂未收拢，她需得去查探查探。
一出了宫她便直奔汉中城内的芙蓉大酒楼，别听这名字俗气，它却是汉中城内最大的最奢侈的酒楼，当然这么有名又招摇的酒楼，自然是大陆第一首富萧家的资产。
虽说贵一些，可偏偏达官显贵反而更加趋之若鹜，要想在这家酒楼吃个饭，也都是要派小厮提前拿着府牌前来预订的，就是入门，也得见牌方可同行，孟曦如是，只是牌子与旁人不同一些。
见牌如见人，看守的立即将她引了进去，门内亦有小厮守候，将她领至顶楼，入了一个雅致的房间，女奴给她到上茶，便又全都退了出去，接下来她只要等着便是。
喝下去半碗茶的功夫，便听见门口响动，看来是人来了。来得倒快，她心想着。放下茶盏一抬头，人已经推开门进来了。
“别来无恙啊~”她打招呼道。
看了她一眼，萧白一声不发，自径走到她身边，撩起袍子便坐了下来，腿一跷，折扇一开，自顾自喝着另一盏茶。
也不知是如何得罪了他们俩兄妹，这态度都给她玩一模一样那一套，孟曦咧了咧嘴角，淡定的摇了摇头，干脆也自顾自喝起了茶。
良久，撇了撇身边的人，仍是一副岿然不动的样子，也算是她有求于人，实在憋不住的孟曦，只好硬着头皮率先开口：“啧，这芙蓉酒楼的茶就是好啊~”
说着还不忘装模作样继续品鉴一口，实则这杯中也只剩茶叶可品了。
果然身边之人发出了“切”的一声鄙夷：“成天打打杀杀的人，怎么这次去战场，反倒学会品茶了~”
“嘻嘻，莫要阴阳怪气的揶揄我”，孟曦干脆厚着脸皮笑了笑，而后又道：“我晓得你气什么，不就是没将你的宝贝妹妹带回来么，人家小夫妻好不容易见了面，我哪好意思棒打鸳鸯呢~”
“哼，得了吧，刚成婚那会儿你怎么下得去手啊，你用不着敷衍我，我还不知道你，你无非就是看上了我家小红功夫不弱，想把她留在那儿帮忙......”
一下子便戳破了孟曦的真正想法，萧白合上折扇，又顺手敲起了桌子，转眼变成一副吹胡子瞪眼的模样：
“我们家小红多好骗啊，你个老狐狸指不定使了个什么激将法再吹捧两句便让她上了套，那飘飘然的小丫头，如今怕是正铁了心给你带兵打仗呢吧~”
“天地良心，我可没有吹捧她，我还义正言辞的打击她来着......”说着孟曦还翻出了手掌，指天为誓。
萧白眯了眯眼睛：“真的？”
感受到强烈的威胁，孟曦慢慢巍巍收回了那三根竖得坚挺的手指，眨巴眨巴了眼睛道：“我不过就是告诉她说，会同你讲一声，免去她的责罚......这不是也是免得你担心她么......”
颤抖着的手指直直戳向孟曦，鄙视的嘴脸毫不遮掩：“啧啧，小人，简直欺人太甚......”
一把拍开就快伸到脸上的手指，她嫌弃道：“行，行，行，差不多就行了啊，戏过了。”
若不是他原本就有意放萧红离开，凭萧红的本事，别说出都城了，出个院子，他萧白都能把她抓回去，居然还跑到她面前来演什么兄妹情深，啧啧啧，人心不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