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王朝1120:中华命脉的历史拐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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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道

21世纪,在地球的北半球,东经39度,北纬116度,一座座高楼拔地而起,一条条道路宽阔整洁,商肆市贾兴隆昌盛,各行各业蓬勃发展。这是中国的北京,处处显露出一派热闹繁华的景象。

几度兴盛,几度衰败,繁华与萧索在时光机器的轮子上辗转轮回,周而复始。让我们将时光倒转九百年,看看那时的北京。

城墙破烂不堪,城门上写着“燕京”两个字,城中没有一个人,有的只是豺狼恶狗,野鸟野狐。街道两旁的房屋已被烧毁殆尽,墙倒梁瘫,破烂不堪,一股股余烟不时从倒塌的房屋中冒出,夹杂着烧焦的尸体气味,连同街道上腐尸的阵阵恶臭,充斥在空气之中。数月前,金国皇帝完颜阿骨打占领此城,撤走时,将燕京城中的“职官、富民、金帛、子女”尽掠而去《宋史·卷二十二·本纪第二十二·徽宗四》。。整个燕京城被搜括一空,成了“城市丘墟,狐狸穴处《三朝北盟会编·卷十六》。

而距此向南一千多里的大宋皇宫,这个王朝的帝王将相正在观看艳舞,女优竭尽全力,卖弄风骚。宋徽宗赵佶心神荡漾,神魂颠倒,慢慢地,他那颗纯洁无邪的心终于爆了,终于,他也加入其中,手舞足蹈地和女优缠绵。

从生理学角度上讲,或从常识来说,房事过度会对人体健康产生危害,使人面容憔悴、精神倦怠、饮食不佳、腰肌酸痛,甚至虚汗淋漓、形体消瘦、呜呼哀哉。对于房事的研究,古老的中医学颇有建树,并努力在房事长乐和身体健壮方面寻找一个偏向前者的平衡。宋徽宗作为一国之主,自然有许多应对措施,其中之一便是道教。


道教作为中华民族的文化遗产,其糟粕和精华一样引人注目。在徽宗的年代,道教得到了空前发展,道观遍布全国各地,知名道长的地位甚至可以和宰相相提并论。佛教在中国历史和社会中占有重要地位,但在宋代,佛教比之道教,便如中国足球对比巴西足球了。那时,大宋上自帝王将相,下至平民百姓,无不对道教尊崇供奉,皇帝祭陵拜祖需要道士执威引道,百姓得病要去道观求仙方神药。更有意思的是,在金军打到宋都东京(汴京,今河南开封)时,也派道士去抵挡……

道教在宋朝如此兴盛,与徽宗皇帝有莫大关系,这位仁兄对道教的尊崇,可以说似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宋徽宗自封为“教主道君皇帝”,在朝廷设“道官”“道职”,在学堂置“道学”,搜集天下道经编辑成书,形成《道史》《道藏》,而接见一些道士,让一些“仙长”讲经授道,更是家常便饭了。《宋史·卷二十一·本纪第二十一·徽宗三》。

宋徽宗对道教如此尊崇,道教自然也亏待不了这位教主道君皇帝,单就房事而言,道家仙长便研制出许多灵丹妙药,力保这位仁兄有足够的精力和体力奋战在第一线。道家仙长还创造了一整套修炼法术,以使这位皇帝达到强身健体、长生不老、飞天成仙、永得福乐的美好梦想。其中方法之一,便是“采阴补阳”之术。

采阴补阳在不同时期的含义大致相同,而道家仙长的采阴补阳术又与众不同。道家仙长对徽宗的解释是,益寿延年、长生不老可以通过采阴补阳术来实现。但是,修炼这套仙术须在山水之间,且林木葱茏,鸟语花香;而采阴的对象,则是年方二八之未婚女子,并且这些女子要五官和谐标致,脸庞白嫩细腻,身姿玲珑细致,肌肤白里透红。皇帝您要不辞辛苦,隔几日便在修炼之地采集这些女子的阴盛之气,以滋补陛下阳光之气参见李亚平《帝国政界往事》(北京出版社出版),《大宋宣和遗事》有类似记载。

真的让人无语了。

此术是否可以益寿延年?想了很长时间,好像二者之间无任何关系(不要将正常的生理习惯与其联系起来),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稍有常识的人都会知道,答案是否定的。

我想这位教主道君皇帝也知道是不可能的,可他偏偏有一种知其不可而为之的英雄气概,毅然决然地去修炼,因为这位英明的皇帝坚信:我一定要身强体壮,我一定要长生不老,因为我的身体并不是我一个人的,它属于国家的,属于天下百姓的!为了社稷百姓,我要义不容辞地去修炼,哪怕没有归路。

于是,出现了这样的胜景:全国各地的美貌女子被征集起来,达一万多名,分别聚集在后宫和汴京城东北的一座皇家园林内。在那里,宋徽宗为了大宋江山,为了天下百姓,顽强地修炼着仙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毫不懈怠,直至金军攻打北宋。


道家如此受宋徽宗尊崇,自然有其过人之处。如果上面所述的道家仙术还不足以使徽宗信服,那么道家仙长的两件事情,让徽宗彻底拜倒在其脚下。

第一件事,宋徽宗还未即位时,被封为端王。当时他的哥哥哲宗在位,哲宗体弱多病,又没有子嗣,所以一直选定不了继承人。端王便秘密派人去找一位叫徐神翁的道士,请他卜上一卦,看看谁会继承天子大位。徐大仙作法之后(或掐指一算,或焚香求神,或拜天祷告,或脑门一拍卦上心来),写了“吉人”二字,回复给徽宗。左右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等哲宗死后,徽宗继承了天子皇位。众人大哗:“吉人”合起来,正是宋徽宗赵佶的“佶”字。《春渚纪闻·卷一·杂记·祐陵符兆》。

第二件事,宋徽宗当上皇帝之后,子嗣人丁不旺。道士刘混康告诉他,京城东北角地势稍低,倘若将其增高,皇家子嗣立刻就会兴旺。徽宗下令照办。结果,这位皇帝便像一头良种公牛,皇子皇孙被源源不断地制造出来,甚至被金军掳到北国苦寒之地,也在不断地添丁加子。《挥麈后录·卷之二》。

有了这两件玄乎其玄的事,徽宗对道教那是相当笃信了。

这两件事许多史书进行了记载,很是玄妙,稍稍分析,却很有意思。

先看第一件事。我高中时候,同宿舍一同学找算命先生算命,看能否考上大学。算命先生作法之后(或掐指一算,或焚香求神,或拜天祷告,或脑门一拍卦上心来),神秘地对这位同学说:好好学习,你就能考上。我们当即晕倒。宋徽宗找徐大仙算算谁能继承皇位,徐大仙作法之后(或……,或……,或……,或……),大笔一挥:命好的人(吉人)能够继承皇位。

这两件事相距千年,但不是很有意思吗?

关于第二件事情,刘混康道士说将京城东北角垫高,皇家子嗣就会兴旺,果如其言。不过在下以为,就算刘道士说将京城东南角、西南角、西北角甚至南北角无论哪个角垫高后,皇家子嗣兴旺,也是非常正确和神准的。徽宗孩子多是必然的事情:原因一,徽宗没有生理缺陷;原因二,徽宗女人多(命好,近万名美女);原因三,徽宗为确保不会房事过度,有许多有意无意的应对措施(此方面内容后文详解)。所以说,刘大仙的那句话是神准的。刘大仙那句神准的话使得他赢得生前身后名——暂不论好名还是坏名,刘大仙本人被赐为“葆真观玄妙冲和先生”,后又被赐太中大夫,当官了。

关于大仙算命,我以亲身经历和亲耳所闻,略谈一下对“算命大仙”的认识。

找某大仙算命,大仙作法一番,求得一道神符,说你戴在身上,今年一定会发大财。

一年过去,我发财了。大仙,你真是仙家下凡,我崇拜死你了!大仙或沉默不语,以显示自己更为高深,或淡淡一笑,这,小意思啦。我敬佩不已。

一年过去,我没发财。大仙说我给你的神符你戴在身上了吗?我说戴了呀!你戴在哪里了?我把它缝在一个小包包里,每天都戴在脖子上!大仙痛心疾首,不能戴在脖子上,那样会不灵的,应该装在衣袋里。我悔恨不已。

一年过去,我比去年稍强,但谈不上发大财。大仙说我给你的神符你戴在身上了吗?我说戴了呀!你戴在哪里啦?在我的内衣袋里,每天都戴在身上。大仙长叹一声,如果你把它缝在一个小包包里,每天戴在脖子上,你会更发财的。我遗憾万分。

大仙的话总是对的,因为大仙乃是大仙。当然,算命前需要放足够的香火钱,因为大仙虽是大仙,但下至凡间,也是需要银子的。

一批大仙升天了,又一批大仙下凡了,为凡世俗子指点迷津,而凡世的善男信女紧紧追随着大仙,供奉着香火钱箔,如此周而复始,贯穿了中国历史的每个朝代,这是不是也很有意思?


徽宗皇帝虽是天子,但也是人,加上道家仙长如此神灵,所以对道教万般尊崇,万般笃信,也就有了许多更有意思的事儿。

徽宗信奉道教,身边的大仙自然不会少。其中有一位大仙,姓林名灵噩,是徽宗身边最有名的一位大仙。

先说明一下,大仙并不是人人都可以当的,第一长相要与众不同。如果长得堂堂正正、一表人才,那很难跻身大仙班列;如果脸上多出一嘴毛,手上多长一根手指,嘴巴不在鼻子下方,那离大仙就不远了。如果多长一只眼睛,耳朵大得能盖住半张脸,脑门宽得能跑马,总之让人一看便把人震晕,那就完全具备大仙的长相要求了。除了长相,还有一点是最重要的,那就是不管说的是真话、假话、胡话、鬼话、疯话、傻话、白痴话、白痴都知道不对的话,都要斩钉截铁,不能有半点犹豫。

林灵噩大仙具备大仙所有相貌特征:一半脸干枯如同骷髅,一半脸则似常人般滋润!看此人尊容,绝对会吓一跳,不过心跳过后,也会感到万分惊奇,以至于内心处不由得呼喊:此人不是人。不是人是什么?那就是传说中的仙喽。

宋徽宗初见林灵噩,一定会有这种感觉。估计是被其仙颜震晕了,徽宗迷惑道:“灵噩啊,咱们见过面吗?我怎么和你如此面熟?”

林灵噩回答:“我在玉皇大帝那儿当差时,侍奉过圣上您的大驾。”

徽宗茫然道:“哦,我模糊有些印象。我记得你骑的是一头青牛,那青牛如今哪儿去啦?”

林灵噩答:“我把它寄牧在外国了,不久就会回来。”

徽宗道:“我昨日做了一个梦,梦见东华帝君派仙童给我传话,让我去神霄宫一游。”

林灵噩答:“这不足为奇,陛下,东华帝君就是您的爹呀。”

徽宗道:“原来如此,还请仙长详解。”

林灵噩道:“天有九霄,神霄为最高,神霄宫的主人就是东华帝君,东华帝君生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名为长生大帝君,小儿子名为青华大帝君。陛下您就是长生大帝君!”

徽宗疑道:“是这样的呀,那我为何又来到了凡界?”

林灵噩道:“陛下本来在天宫尽享荣华富贵,但怜悯世上凡夫俗子为天竺佛教所惑,所以恳求玉帝,愿下凡为百姓之主,令天下归于正道。陛下今世之臣子,皆是神霄府的仙吏,蔡京大人是神霄府的左元仙伯,童贯大人是右元仙伯,王黼大人是文华吏,梁师成大人是元生郎,李邦彦大人是元天郎,蔡攸大人是武元君……陛下下凡为帝,各位仙吏自然跟随下凡。神霄府中有个名叫褚慧的仙卿,那便是贫道了。”

徽宗若有所思:“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有些记得了。既然如此,就赐你名为‘灵素’吧。”

赐名为“林灵素”的林灵噩道:“谢陛下!陛下宫中是否有一位姓刘的爱妃?”

徽宗道:“是呀,这你都知道?”

林灵素微微一笑:“人间之事怎能瞒得过我的仙眼,刘爱妃正是神霄府的九华玉真安妃,这辈子也随陛下降临凡界了。”

徽宗恍然道:“我全都记得了,确实如此。我封你为‘通真达灵元妙先生’,赐金紫服,可自由出入皇宫大内!”

林灵素保持着始终如一的淡定:“谢陛下!”

这样胡言乱语、鬼话连篇、天衣无缝、精彩纷呈,并且事先没有经过彩排的奇妙配合,不能不让人感叹这群人都是天才呀。

最终,皇帝开心,大臣高兴,林大仙更是名利俱得。真是皆大欢喜。《宋史·卷四百六十二·列传第二百二十一·方技下·林灵素》《宋人轶事汇编·卷二十·方士》。

声明:

一、本书以上和以下情节都是依据史籍材料编写,绝非胡乱杜撰。

二、上文提到,徽宗初见林仙长时说“我记得你骑的是一头青牛”。其中有一定缘由,自古以来,道家仙长的座驾往往是一头青牛,所以就有了后来的“牛鼻子老道”的说法。徽宗如此肯定地说,便如同说一个和尚穿着袈裟、一个乞丐拄着打狗棍、一个马夫拿着马鞭一样,一说一个准儿,虽没创意,却非常实用。之后的发问“那青牛如今哪儿去啦”让人备感亲切、温暖。这一说一问,一下子把关系拉近了,又生动地诠释了“平易近人”这个美好的词语,不愧为一种美妙的领导艺术。

由此可见,大仙须具备的所有资质,“通真达灵元妙先生”林灵素都具备了。

还有更厉害的。

林灵素大仙讲经授法,徽宗在一旁聆听。林大仙不但讲经,还讲笑话,如此一来,林大仙的授经课十分生动活泼,搞得徽宗和听经的道士不时哄堂大笑,气氛很是热闹。突然,一个道士站起来,走到林大仙面前,怒气冲冲地看着他。一时间,林大仙估计也被搞晕了:我乃堂堂大仙,况且皇帝就在我身旁,你为何如此无礼。于是林大仙怒问道:“你有什么本事,如此不敬?”

那道士说:“我能生养万物。”

徽宗便令人找来一把茴香种子,命那道士种在艮岳内。这天夜里,那道士便消失了。第二天,种在艮岳的茴香变成了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

中国古书哪怕是正史都有些神乎其神的事情,细想,都是胡扯之事。将此胡扯之事扯进本书只是为了说明这位“教主道君皇帝”周围有许多神奇的大仙,便如一个臭鸡蛋周围会有许多嗡嗡叫的苍蝇一般。

这些牛鼻子大仙不在深山老林修行,下至凡世,专往皇宫地方跑。在那里,他们神奇地展示着各自的仙招。

王老志,此人招数后人评价为“绝”。他见到徽宗时,先递给徽宗一个大信封,徽宗打开一看,吓了一跳,原来里面装着他某年中秋节写给两位爱妃的艳诗,内容很隐秘、很露骨。徽宗立刻被此“绝”招震晕,不用说,王老志先生成了徽宗道府上的常客,徽宗心目中的大仙。《宋史·卷四百六十二·列传第二百二十一·方技下·王老志》。

徽宗信奉道教,他身边的大臣自然也得到不少灵气。一年秋天,徽宗前往圜丘祭天,奸臣蔡京的儿子蔡攸随行,由一百多个道士执仪仗为前导。队伍出了京城,徽宗忽然停住,手指东面问左右说:“东边好像有许多高楼大殿,重重叠叠,那是什么地方?”

蔡攸立即神乎其神地回答:“我只隐隐约约看见彩云间有楼台殿阁。再仔细看,都离地几十丈高。”

徽宗又问:“你看到人了吗?”

蔡攸回答说:“好像有一些道家童子,手持幡幢节盖,相继出现在云间。”

徽宗点头说:“爱卿所言极是。仙圣显灵,朕命在此修建道宫,道宫名称就叫‘迎真宫’。”

群臣拜服,百官称贺。《宋史纪事本末·卷五十·道教之崇拜》。

我看到仙楼神殿了,你竟然也看到了,并且你还看到仙童了,你不过一臣子,我乃是真命天子,你看到的,我难道看不到吗?

完全是宋朝版的《皇帝的新衣》。


徽宗时期,中国道教发展达到了顶峰,盛极一时。在徽宗的大力扶持下,各地道观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每个道观占地都“不下数百千顷”。那些道士吃着皇帝的俸禄,享受着善男信女的香箔,日子过得有滋有味,工作时在道观里念经拜神,工作之外在外面找个小妾《大宋宣和遗事》:“皆外蓄妻子,置姬媵。”。那些老道大仙更是滋润了,前面提到的林灵素大仙有弟子两万多人,锦衣玉食,在京城内外张扬炫耀,气势十分嚣张,甚至不把皇亲国戚放在眼里。当时有“道家两府”之说,宋朝时“两府”指的是宰相府和枢密使府,意思是林大仙的地位能与宰相、枢密使相提并论了。

道教追求“清心寡欲”,而在徽宗年间,看不出与此有任何联系。

道教如此风光,道教的老对手佛教就惨不忍睹了。政和六年(1116),徽宗下旨,烧毁寺庙里诋毁道家的佛经;宣和元年(1119),下旨改寺庙为道观,改称“释迦牟尼”为“大觉金仙”,其他菩萨、罗汉改称为“仙人”“大士”;僧人称作“德士”,尼姑称作“女德”。《宋史·卷二十二·本纪第二十二·徽宗四》。徽宗要将佛教并入道教。

当然,改称为“德士”的僧人地位是排在道士后的。“德士”这个名字源自《道德经》,《道德经》分为“道经”和“德经”,道教弟子叫“道士”,那僧人归入道教,就叫“德士”了。

并且,这些改称为“德士”的和尚必须改穿道服,学习道学。这就有个问题了,我们知道,道士都戴着道冠,道冠是用簪子别在发髻上的,而僧人根本没有头发,怎能戴道冠?办法总是有的,那就是戴假发。可见至少在宋朝时候,我国就已经有了假发这个行业。

或许是徽宗看着这些戴假发的德士不顺眼,或是这些德士学习道学时不够认真,后来,徽宗干脆让这些德士离开寺院,让道士取而代之。

某年的一个元宵佳节,当晚,汴京城锦旗飘扬,彩灯高挂,汴京城一年一度的灯会拉开序幕。徽宗与民同乐,在城楼观看彩灯。

突然一个人冲进警戒线,对宋徽宗大声呵斥。这个人是个德士,虽然德士都要求戴假发,但此人还是光头一个。光头德士怒声对宋徽宗说:“你竟敢破坏我们佛教,我今天警告你,你会遭到报应的,你的报应不远了。”左右随从大惊失色,忙将这个光头德士拿下,光头德士大喝道:“我难道还逃跑不成,我今天到这儿来,就是让你知道,你奈何不了我们佛教!”

俗语云:“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这位光头德士已做好了这样的思想准备,大喝道:“尔等听着,我知道你们会让我受苦的,不过我不会哼一声!”

接下来光头德士如他所言,但没有奇迹发生。光头德士先是被暴打一顿,然后被审问其姓名、籍贯、有无后台、有无同党。光头德士不仅挨打时不哼一声,被问话时也不发一言,于是被炮烙伺候。炮烙者,酷刑也,就是把人绑在烧红的铜柱上烫死,烤死,折磨死。光头德士没有死,因为徽宗想让他说话。但光头德士没有说话,甚至连痛苦的表情都没有显露出来。

世上有强势群体,自然也有弱势群体。在弱势群体中,有这样一种人,他们或是身无分文,或是其貌不扬,或是手无缚鸡之力,他们生活在社会最底层,形同草芥,没有任何可以看到的优点,他们可以被强者剥夺一切,甚至包括生命,但他们不会被征服,因为他们的心是坚强的,他们是真正的强者。这位光头德士就属于这一种人。

面对强势,光头德士保持了沉默,而沉默也是他最有效的反抗方式。

面对这位保持沉默的光头,徽宗找到一位姓宋的法师,宋法师见此情形,很会推托:“我的法术是针对妖魔鬼怪的,臣刚才仔细看了,这是个人,所以臣也没有办法。”

你是人你就得听我的,因为我是人中之王,我让你说话你就得说话。徽宗是这样想的,对于身为皇帝的他,这也是很自然的想法。但是,光头德士仍是沉默,止水般平静的沉默。

徽宗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接下来光头德士腿上的大筋被割断,身上的肉被一刀一刀割了下来,这就是中国历史上著名的刑法——凌迟。

光头德士仍是沉默,没有痛苦,没有怨恨,没有怒骂,保持止水般平静的沉默。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光头德士选择了后者,并将沉默、反抗、灭亡完美地结合起来。在沉默中反抗着,然后选择了灭亡。

这位僧人没有道出姓名,史书上也没有记载这位僧人的姓名。这位无名的僧人是值得尊敬的。每个人都可以有自己的信仰,为了自己的信仰,面对强权,毫不畏惧,甚至甘愿牺牲自己的性命。抛开事件的对与错,这样的人是值得尊敬的。

徽宗很不高兴,不过只是一天而已。《铁围山丛谈·卷五》:“上大不怡,为罢一日之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