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金瓶梅》书名解

人们说一部《红楼梦》是说不尽的，《金瓶梅》又何尝不如此。四百年风风雨雨，《金瓶梅》不仅引出了许多话题，也留下了许多不解之谜。

关于其书何以名曰“金瓶梅”，就曾有多种解释。普遍的观点认为，书名代表着书中三个女主角，取潘金莲、李瓶儿、庞春梅三人名中各一个字，似乎这是作者的随意组合。但是，《金瓶梅》实在不是一部才子佳人小说，三个女主角并不能概括它的全部内涵。这是一部愤世嫉俗并极具批判性、揭露性的伟大著作，所以“金瓶梅”书名包含相当深刻的意义。

张竹坡率先提出“金瓶梅寓意说”，他认为：瓶者，“盖云贪欲嗜恶，百骸枯尽，瓶只罄矣”，又说：“瓶里梅花，春光无几，则瓶罄骨髓暗枯，瓶梅又喻衰朽在即。”张说确实自成一言，有所发明。

从字面上讲，“金瓶梅”可以解为“插在金瓶中的梅花”。金在五行中属西，属秋，属煞；瓶指细颈的花瓶，使人联想起富有生殖能力的花托；梅指梅花，严冬或初春盛开，准时但也有延迟的时候。^[1]金从字面上说代表潘金莲，也代表西门庆，两人天生一对冤家，是荒淫、纵欲的化身。秋天的萧瑟，寓意骄奢淫逸生活的不能持久，正如《金瓶梅·序》中所云：“盖金莲以奸死，瓶儿以孽死，春梅以淫死，较诸妇女更惨耳。借西门庆以描画世之大净，应伯爵以描画世之小丑，诸淫妇以描画世之丑婆、净婆，令人读之汗下。”“盖为世戒。”金瓶中的梅花，是衰落的象征，书的结局便呼应了书名的含义。

书名还有隐语的作用。“瓶”比“花盆”更具女性感，“瓶”字意味着一切长颈容器，从酒瓶到花瓶乃至曲颈瓶，也是女性生殖器的隐喻。^[2]书中第27回《潘金莲醉闹葡萄架》是最好的注脚，这是书中最具代表性的一章。西门庆把“沉李”投入潘氏私处，戏曰为“投肉壶”，又称为“金弹打银鹅”。投壶的游戏原指长箭投入细颈瓶中，传统的投壶游戏已经带有交合的含义，而此处则强调了性与交合的作用，其用心良苦。而且暗示醉生梦死、纵情放荡的危害，这是衰亡与崩溃的先兆。

《金瓶梅》的书名与它的内容是吻合的，传递着它的全部内涵。沉浸酒色自取毁灭，骄奢淫逸使生命走向死亡，衰亡的家族，荒淫的人们，都逃脱不了失败的命运。《金瓶梅》表现出封建社会晚期最荒唐堕落的社会景象。

[1] [法]雷威安：《金瓶梅法文本导言》，载徐朔方编选校阅《金瓶梅西方论文集》，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版，第267—280页。

[2] [美]柯丽德：《金瓶梅的双关语和隐语——评第二十七回》，载徐朔方编选校阅《金瓶梅西方论文集》，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版，第221—246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