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瓶梅风物志:明中叶的百态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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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新学人 一类新课题(序二)

这一段时间看世界杯足球赛,草地足球已经让人夜以继日,目不暇接;更有泥地足球同时在德国举办,参与其间的,也是大有人在,不亦乐乎。央视一套报道泥地足球时称其为另类足球,显然是视草地足球为正宗,殊不知泥地足球正是足球的先声呢!

恰在其间,接到黄强先生的电话,又电传来其大作《金瓶梅风物志》,命余为序。黄强君在信中说:“何以将书稿取名《金瓶梅风物志》,基于这样的考虑:其一,在《金瓶梅》研究中,对主题思想、人物艺术、文本研究占主流地位,而对文化的研究,及其支流服饰、饮食研究,属于风物志类或者另类研究;其二,在研究者中,以高校与科研机构的学者为主,作为业余研究者,我也属于另类;其三,我不是从正统的角度评论《金瓶梅》,而是从风物方面,以一种近似另类的角度审视《金瓶梅》,也应该属于另类的研究。”

何其相似乃尔!如果说足球尚无所谓正宗、另类之分,则《金瓶梅》研究,旁及其他小说研究,乃至所有学术研究,更不存在正统、另类的区别。正像水土、空气、人类、动物、植物等共同组成地球大家庭一样,这些大家庭成员,缺了谁,地球都将失去平衡。大千世界,应有尽有,方为本色。人人自有其不尽相同的兴趣,也就具备不尽相同的眼光,从不尽相同的视野里,自然产生不尽相同的观点。只要所表达出来的思想与结论,不失法纪、道德的规范,都不仅得到允许,而且应该提倡。

传统造就经典,创造带来生命,雷池似跨未跨之时,藩篱似拆未拆之地,往往正是创新的开端。所谓另类研究,不妨说是别具只眼。时空变换,少说也会更新换代,甚至引起地覆天翻。

《金瓶梅》研究,向有“瓶上”“瓶下”“瓶内”“瓶外”之说。按照“金学”界约定俗成的理解,《金瓶梅》作者、成书年代、成书方式、版本研究等可谓“瓶外学”,其思想主旨、艺术特色、人物语言研究等可谓“瓶内学”“瓶内学”“瓶外学”又可统称“瓶下学”或“瓶体学”,而“金瓶文化”研究则被称为“瓶上学”。余在拙著《20世纪金瓶梅研究史长编》中曾说:“文化问题是近十年金学园林的一道新的景观,是《金瓶梅》研究传统方法的突破与扩大。”在20世纪最后十年,中国出版的“金学”专著一百二三十部,其中金瓶文化研究专著十五部,约占12%;中国发表有一千三四百篇“金学”论文,其中金瓶文化研究论文二百余篇,约占15%。

回顾20世纪的《金瓶梅》研究,传统的研究课题,即前文所谓“瓶下学”,因为长达百年的开掘,该说的话行将道尽,给人难乎为继的感觉。譬如《金瓶梅》作者研究,如果没有新的文献发现,如果不用新的方法将全部已经用过的史料重新排列组合,确实再说也是白说。但《金瓶梅》文化研究,或者再分出一支《金瓶梅》传播研究,不仅是“金学”的延续,更是“金学”的新生。传统的“金学”,加上以文化与传播为标准的“新金学”,使“金学”研究又回到那个古老的命题:说不尽的《金瓶梅》。

黄强先生1992年撰写的第一篇金学论文,题目是《从服饰看〈金瓶梅〉所反映的时代背景》,起手开题即为“金瓶文化”。该文后来又经人大复印报刊资料转载,使人们眼前一亮——一个新学人,一类新课题。黄强君此文之前,一千多篇“金学”论文中,只有王启忠先生《〈金瓶梅〉服饰描写蕴含的物化价值》(载《佳木斯师专学报》1991年第2期)一文,专题研究《金瓶梅》中的服饰。从那之后,黄强君披荆斩棘,一发而不可收拾,终至结集而得本书。

迄今为止,研究《金瓶梅》服饰的专著,只见到一部,即张金兰女士的《〈金瓶梅〉女性服饰文化》(台湾万卷楼图书有限公司2001年3月第一版)。该书虽有“下编:《金瓶梅》女性服饰的内在意涵”,只是讲到女性服饰与人物性格与社会风气的关系,并未将服饰与“金学”连在一起。

黄强君的《金瓶梅》服饰研究不然。他从服饰考证《金瓶梅》反映的是明代正德故实,推论西门庆影射的是明武宗,认为《金瓶梅》的成书年代在嘉靖七年(1528)至万历二十三年(1595)之间。打通所谓“瓶内”“瓶外”“瓶下”“瓶上”,乃最为可取的“金学”途径。黄强君做出的正是此种努力,虽然他的结论不一定准确。这哪里是什么“另类研究”,这分明是“另一只眼看《金瓶梅》”,情有独钟,物归其类,得其言哉!

黄强君第一次出席的金学会议,是 1997年夏季在山西大同召开的第三届国际《金瓶梅》学术讨论会。其后2000年秋季在山东五莲召开的第四届国际《金瓶梅》学术讨论会,2005年秋季在河南开封召开的第五届国际《金瓶梅》学术讨论会,都可见到他的身影。2005年9月18日,第五届国际金学会议上午闭幕,下午参观汴京铁塔、龙亭、大相国寺,晚遂与陈诏、王汝梅、赵兴勤、孙秋克、齐慧源、黄强诸位师友小酌于书店街,席间曾以“全真七子”解颐。时值中秋,月明星稀,他乡故知,把酒临风,其乐何如!当时晚餐乃边行边聚,自由组合,余与黄强,也是一种缘分。是为序。

吴敢

2006年2月10日于彭城预真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