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伪君子
自从方化龙大将军蒙冤死后，沧澜国的动乱持续了将近三百余年，直到最近的几十年才风平浪静，其中诸葛厚熙自然居功至伟，但还有一人也在动乱中立下了汗马功劳。
此人名叫司徒乘风，本是一名方外之士，却不知何故投军，并在沙场上立下了汗马功劳，积功成为大将军。
后来诸葛厚熙荣登大宝，便封司徒乘风为护国国师，世袭罔替，这本该是无上的尊崇，可谁知他竟然辞官不做，隐归故里，从此销声匿迹。
这些陈年往事，以方痕的年纪自然无从知晓，只是偶然听师父说起过而已。
修炼所为何事？无非就是为了获得力量，将命运掌控在自己手中，而人世间的名利亦是如此，司徒乘风既然已经位极人臣，却甘愿放弃，实在是让人费解。
“没想到小友年纪不大，见识倒是不凡，没错，老夫便是司徒乘风。”
虽然早就已经猜了出来，但得到他的亲口承认后，方痕还是有些不解：“素闻皇极一气功出自‘太玄经’，所谓一气，便是指天地间的浩然正气，晚辈实在想不明白，一贯以守正辟邪为己任的司徒大国师，怎么会在这深山老林之中与妖邪为伍？”
尽管通过这几天的接触，方痕并没有发现村子的人有任何不轨行为，但跟随古原修行十数年，正邪不两立的思想早就已经在他的脑子里根深蒂固，所以此时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不愧是古原的徒弟，果然是冥顽不化！”
司徒乘风冷哼一声：“你张口妖邪闭口妖邪，我且问你，这数百年来是他们杀人多，还是你们杀人多？”
方痕顿时为之错愕。
没错，妖邪之事他也只是听师父说过，却从未亲眼见过，倒是这些年来各大宗门之间的明争暗斗，确有不少人枉死。
见到方痕不再说话，司徒乘风这才低声问道：“小友是如何得知老夫身份的？”
“适才前辈打坐时，身体自然产生了纯正的金黄色护体真元，显是一位正派高手，本来光从这点晚辈也无法确认，但是那真元之中的血腥之色却是半点假冒不了的，只有杀敌无数的大将才能如此，既是正派高手，又曾久战沙场，除了司徒前辈之外，晚辈再也想不出第二人了。”
司徒乘风恍然大悟，苦笑道：“十数载的隐姓埋名，老夫早已将真元中的杀伐之气炼化大半，没想到还是剩下了一丝，竟然被你小子看出来了，果然是后生可畏啊！只可惜……”
说到这里，他讪讪一笑：“算了，不说也罢，否则小友又要怪我辱及尊师了。”
他嘴上说着“不说也罢”，但这番话却比任何难听的词语都要刺耳，方痕也实在想不明白，师父究竟哪里得罪了他，竟让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出言诋毁。
两人说话的声音很小，旁人自然无法听到，不过眼见大祸临头，这一大一小竟然还有心思谈天说地，村民们都有些费解。
云虎早已看不下去，大声喊道：“长老，已经快酉时了，再有半个时辰，天就要黑了。”
方痕微微一愣，他以为司徒乘风可能只是暂时居住在这里而已，却万万没想到他竟然是村子里的长老。
司徒乘风倒是很自然，点了点头，大手一挥，就走出了祠堂。
方痕分明感觉到刹那间司徒乘风的气质都改变了，似乎又变成了当年那个叱咤沙场的大将。
所有人都聚集在了祠堂外面，直等着司徒乘风发号施令，可还没等他说话，天色一下子就暗淡了下来。
方痕抬头一看，只见一股浓重的妖气从北方飘来，到达村子的上方之后便凝结成一片黑云，将整个天空掩盖得是密不透风。
那巨大的妖气铺天盖地，连枝头的鸟儿都不敢再叫了，那一头头猪猡更是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紧接着大地颤抖了起来，远处的参天大树成排成排地倒下，妖兽践踏所扬起的尘土更是遮天蔽日。
也直到此时，方痕才终于明白了“兽潮”两字的含义，那席卷而来的妖兽，果然就如同潮水一般，凡有阻挡之物，必定会被淹没，冲毁。
不久之前，方痕曾经见过云虎带着人在村口埋设陷阱，现在看来那些陷阱多半是没什么用了。
如此多的妖兽，莫说是小小的陷阱，就算是遇到大江大河，也完全可以投鞭断流，以身填海。
“其他人退守祠堂，云虎，云飞随老夫出去冲杀一阵。”
司徒乘风的话还未说完，便感觉到了不对，随即才想起云飞目前尚在昏迷之中，根本无法参加战斗。
然而他还想再说些什么，便听到身后有两人作答，回头一看，只见另一人正是方痕。
见到司徒乘风望向自己，方痕点了点头。
危急关头，已容不得他们再说什么客套话，司徒乘风大袖一甩，便乘风而去。
此刻他道台境九重天的实力展露无遗，不过须臾之间便已来到村口，方痕跟他同时起步，但还是差了好几个身位，云虎所差的就要更远了。
妖兽大军已经遥遥在望，就像是暴发的山洪一般。
在这样的势头面前，一个人的力量是那么的渺小，方痕三人就像是茫茫大海中的三叶扁舟。
这是一场根本不能赢的战斗，任你修为再高，战力再强横，也迟早会被不断涌来的妖兽拖死。
“这些疾风狼少说也有上千头，擒贼先擒王！”
司徒乘风显然比较有经验，大喝一声便已冲入了兽群之中。
妖兽是没有灵智的，但它们之间等级分明，一定会有一头等级稍高一点的妖兽负责发号施令。
只要将这头负责发号施令的妖兽杀死，那么疾风狼大军就会土崩瓦解。
然而这话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可就难如登天了。
没有给方痕思考的时间，十几头疾风狼已经将他重重包围。
方痕喜欢狩猎，然而以往都是他们数人包围一头妖兽，没想到今天猎人与猎物竟然互换了位置。
心中暗暗苦笑，但他手上却没有停顿，破山拳瞬间使出，直接将面前的两头疾风狼轰出老远，还没等它们站起来，马上就被后面的同伴踩成了烂泥。
多亏方痕的破山拳达到了得心应手的地步，否则在这样的情况下，恐怕他连一招都使不出来。
一招得手，方痕立刻稳定了心神，再加上日前刚刚突破到武人五重天的巅峰，眼下正是一个测试自己的大好机会。
想到这里，他不退反进，每一次出拳必有一头疾风狼倒毙。
接连使出数十记化境破山拳，但方痕却连一点疲惫感都没有。
他尚且如此，司徒乘风自然就更不用说了，只见他一提一纵间，已经将方痕远远甩在身后，就如同虎入羊群一般，所到之处疾风狼倒成一片。
有这样一身本事，面对兽潮足可以应对，又何必向那所谓的树神乞求？方痕摇了摇头，实在看不懂眼前这个人。
杀得正兴起，方痕突然心中一动，似乎好久没有见到云虎的身影了。
回头一看，只见刚刚还跟在自己身后的云虎已经被甩开了十多米之远，此时正被数十头疾风狼包围。
就在一天前，方痕还目睹他一招击毙一头疾风狼，可此时面对这么多头，他早已没有了当日的风光，只能且战且退。
虽然云虎暂时没有性命之忧，但这样的打法对体力是极大的考验，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力竭。
跟方痕想得差不多，此时的云虎虽然还没有到强弩之末的地步，但一条大腿已经受了伤，行动大大减缓，一个不小心便栽倒在地上。
面对数十头疾风狼的包围，摔倒就等同于死亡。
云虎显然也明白这一点，他用力将身子勉强弹起，但背心又被咬了一口，顿时鲜血涌出，混着汗水将衣服紧紧贴在了身上。
“畜生！”
云虎大喝一声，指甲瞬间暴涨数寸，直接将那头没有来得及撒口的疾风狼撕成了两半。
此时他当真是气到了极点，身体上的疼痛还在其次，最让他气愤的是，自己的修为明明比方痕要高上两层，可在战斗中却远不及对方凶猛。
然而就是这样的稍息分神，他就被一头疾风狼从背后扑倒。
云虎甚至已经闭上了眼睛，然而就在他闭目等死的一刻，突然感觉到身子一轻。
回头一看，只见那头疾风狼已经被弹飞出去，在地上滚了两圈之后就不再动弹。
大难不死，云虎大脑微微有些迟钝，过了好一会儿才明白是有人救了自己。
此时方痕已经来到了云虎近前，一道道黑色拳影不停闪烁，每一次闪烁都伴随着一阵疾风狼的哀嚎。
“可恶！”
云虎抓起一把泥土，用力丢了出去，心里实在不是滋味儿。
他一向自傲，绝不肯受施于人，更何况那人还是他一直都瞧不起的“伪君子”。
“你是想趴在那里继续自艾自暴呢？还是想像个男人一样去战斗？别忘了，在你身后的是你的父母兄弟，你一旦倒下了，就没人救得了他们。”
此时方痕固然可以拉云虎一把，但他并没有那样做，因为他了解云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