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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依计而行
(1)
第二天,中层会召开以前,战一杰与赵志国先碰了一下头。
在战一杰宽敞明亮的大办公室里,赵志国把笔记本往茶几上一放,问:“这办公室你还满意吧?”
这间办公室要比赵志国的办公室大出了一倍,沙发和桌椅都非常高档,还摆了几棵高大的花木,既上档次又有气势。
战一杰说:“赵总真是费心了。”说着,招呼赵志国在沙发上坐下,又道:“会前咱俩先沟通一下,这次我回到芸川是有点突然,说实话我自己也没想到,但老板肯定自有老板的道理和想法,这点希望你能理解,我想最主要还是咱们两个能统一认识。”
与赵志国的正式谈话,战一杰曾做了多种设想,但想来想去,还是开诚布公的好。
洪生所赠的三个锦囊,战一杰已打开第一个,内容并没有多少悬念,更没有多少神秘,主要是要他从抓市场销售入手,锐意创新,迅速把企业做大做强,同时缓解并做好与当地政府及政府官员之间的关系,为下一步工作打好基础。至于下一步的工作是什么,肯定在下一个锦囊里。
老实说,战一杰对下一个锦囊很好奇,但他还没有愚蠢到偷偷打开的地步。
对于战一杰的开门见山,赵志国倒是没有什么反应,正色说道:“战总请放心,我一切行动听指挥,你是总经理,有什么工作安排就是。”
“现在公司大概是什么状况?”
赵志国说:“内部管理方面,劳动关系已基本理顺,按照《劳动法》公司都与员工重新签订了正式的劳动合同;管理制度方面已经比较完善,各项管理规定、岗位职责、指标考核等等,这个公司是老国营转过来的,原来的管理底子很好,只是这几年乱了,没人去执行,没人去检查,经过这将近一年的扭转,基本算是步入了正轨。
现在公司设有九个部门,销售部、生产部、市场部、仓储部、财务部、采购部、人力资源部、质量技术部和办公室,部门经理都是原来的,为了保持稳定一直未动。
外部环境方面,与政府及政府的各个部门,都还处于解冻期。原来马中一驱逐外方,并不单纯是他的个人行为,没有政府的支持,他有几个胆子敢这么干?而现在呢,官司打到了国际仲裁委,你外方不是赢了吗,那你就把企业做起来,人家政府部门都是敬而远之,这个破冰之旅,很艰难。”
战一杰又问:“那么现在最突出的问题有哪些?”
“最迫切的就是资金问题,我们啤酒行业在北方,季节性非常强,今年我们在五至十月份的旺季没卖多少酒,账上没钱,现在已全面进入淡季,最愁的就是这几个月员工的工资怎么发。”赵志国说道。
正说着,有人敲门,战一杰喊了声请进。
老胡开了门,站在门口说:“开会的人都到齐了。”
战一杰看了一下手表,还差五分钟才到八点,心道:“看来在这管理上,赵志国抓得还真是不错。”
二人起身来到会议室。会议室的椭圆形会议桌两旁已坐满了人,里面椭圆形的围堵头上空着三个位子。战一杰在中间,赵志国和胡玉庆分别在两旁坐好。
赵志国冲着会场扫了一眼,语气沉稳地说道:“大家都到齐了,咱们开会,下面先请胡主席读一下总部的任命书。”
胡玉庆从记录本里抽出一份从总部传真过来的任命书念道:“经集团董事会研究决定:任命战一杰为芸川啤酒公司总经理。任命赵志国为芸川啤酒公司常务副总经理……”
老胡念完后,带头鼓掌。等掌声停歇,赵志国道:“下面请我们的战总经理讲话。”
赵志国讲完,下面传来了几声噼哩叭啦的掌声,可鼓掌的人见大家没有鼓,连忙尴尬地停了下来。
战一杰笑了笑,说道:“掌就不用鼓了,我看基本都是老面孔,对我也不陌生,但毕竟六、七年过去了,下面请大家挨个自我介绍一下,咱们也好相互熟悉熟悉。”
(2)
在座人员的自我介绍都很简单,基本都是说了说姓名、年龄和所任职的部门。这一点,战一杰心里能理解,这些在企业干惯了的人,一般都不怎么善于交际应酬,也没有过多的言谈,这是常年面对生产线工作养成的职业性格。
在座的人战一杰早已见过了大半,销售、市场、生产、办公室的部门经理,昨天晚上在一起吃饭,他心中已基本有数。仓储部的经理叫曹猛,这个人,他本人与名字却是相差颇大,他是个瘦弱的小老头,两鬓已经斑白,只是两眼很是精亮,透出了精明强干。对曹猛,战一杰原来好像没什么印象。
财务部的经理是女的,叫晏春,很年轻,高个子细腰身,带着眼镜,一看就知道是个科班出身。晏春在自我介绍的时候,赵志国低声对战一杰说:“晏春是注册会计师,是今年才聘来的,业务很棒。”
采购部的经理叫许茂,是个圆圆胖胖像弥勒佛样的人物,原来在车间干过统计员。战一杰依稀还有些记忆,记得当初对他的印象还不错。
人力资源部的经理叫钱冬青,年龄不是很大,却有点秃顶。此人战一杰算是比较熟悉的,他原来是厂里的生产副厂长,也算是学啤酒专业出身,可他说话办事总是喜欢别出心裁,叫人捉摸不透,也很难沟通。合资以后他副厂不干了,换了好几个部门,现在成了人力资源部的经理。
质量技术部的经理叫胡小英,三年前从川南大学微生物系毕业进的公司,是个漂亮得让人有点惊艳的女孩子。
大家自我介绍完毕,战一杰道:“今天是我到芸川公司的第一次会议,因为公司的具体情况我还不是很熟悉,就先谈两个方面的问题。”
大家一听,连忙打开了记录本。
战一杰说道:“我要谈的第一点,是公司当前面对的形势。我本人就是从这个厂子出去的,对厂里的过去很熟悉。芸川啤酒厂有过辉煌,但过去的辉煌不代表现在,更不代表将来。
自从进入上世纪九十年代以来,准确的说,应该是国家从计划经济转型到市场经济以来,我们芸川啤酒公司就开落伍,开始落后于时代了。
别的企业都在搞转型搞改制时候,我们没有搞,也不能说没有搞,我们搞的是合资,而这个合资,却没有使企业在体制和管理上发生本质的转变。别的企业都优化结构、减员增效的时候,我们却在轰轰烈烈闹纠纷,打国际官司。
现在官司打完了,凭良心说,作为张氏集团算是仁至义尽,不计前嫌又把企业接过来,要把企业做下去,还要做大做强。我觉得,我们芸川啤酒公司的一千五百名员工是应该感恩的!”
战一杰的声音越来越高,现场气氛格外凝重。
战一杰又接着说道:“张氏是把企业接过来了,可老板明确指示,不会再给芸川投一分钱。我们该怎么办?”
现场一片鸦雀无声,静得连掉根针都能听得见。
战一杰缓了缓口气说道:“我要谈的第二点,就是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我们该如何自救的问题。
会前我跟赵志国常务副总做了简单的沟通,现在我们面临的形势非常严峻,我们的账上没多少钱,而啤酒的淡季已经到来,那么就意味着,在将来四至六个月的时间里,我们只会有很少的啤酒销量,甚至没有销量。没有了销量,就没有收入,没有了收入,公司怎么运行?员工的保险怎么交?员工的工资怎么发?明年的生产怎么启动?
这就是今天我给大家安排的第一个工作,大家想一想,我们该怎么办?我要求大家每个人,站在自己的角度上来考虑这个问题,要敢想敢说,不要怕说错。”
说着,战一杰扭头问一旁的胡玉庆:“我们是不是有例会制度?”
老胡说:“每周一早上八点开中层干部会。”
“那好,今天是周二,我给大家一周的时间,下周一的中层例会上,大家每个人都得发言,当然,这期间谁要是有什么好的想法,可以随时找我沟通。”
战一杰说完,问一旁的赵志国还有没有事,赵志国说没事了。战一杰就说,散会。
(3)
开完会,赵志国没有回自己的办公室,而是跟着战一杰来到战一杰的办公室。
一进门,赵志国就问:“战总你这次来,老板没说资金的事情?”
战一杰招呼赵志国在沙发上坐下,说:“老板说了,就是一分钱也不往芸川投了。”
赵志国心里还是有点不大相信,说道:“我来的时候,总部是批了二百万带过来的。”言外之意,你战一杰来当总经理,总得带点钱过来。
战一杰笑道:“那是你赵总面子大。”
“我不是跟你开玩笑,像我们公司这种情况,想翻身,不是一朝一夕之功,前期若没有投入,甭说发展,就连生存都很难。再者,像啤酒这种快速消费品,实属微利产品,市场竞争异常激烈,在这种市场环境下,要想一下子把企业做大做强,谈何容易。”
赵志国顿了顿又道:“今天你在会上宣布,让大家来想办法,集思广益这我不反对,可你千万别指望他们能给你想出什么锦囊妙计来。”
“赵总你是太小看我们的干部和员工了,有句话‘办法总比困难多’,我相信,只要我们全公司上下团结一心,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战一杰说。
赵志国见战一杰胸有成竹的样子,也就不好再说什么。
这时,传来了敲门声,战一杰还没开口说请进,杨小建已自己推开门走了进来。他一看赵志国也在,就开口问道:“刚才开会,怎么没通知我?”
“你司库的任命还没下来,所以就没通知你。”战一杰说。
“没下来不要紧,我先熟悉熟悉工作也行,总得给安排个办公室吧。”
战一杰笑道:“办公室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好了,你先回避一下,我还跟赵总有事要商量。”
杨小建转身边往外走边说:“那我到办公室找老胡聊聊。”
杨小建出了门,战一杰起身去找杯子要给赵志国倒水,赵志国笑道:“你先别找了,你这是头一天上班,杯子、茶叶还没来得及给你准备好,一会办公室会来人安排。要不先到我那边去,你这边他们也好来收拾。”
战一杰说那好吧,就跟着赵志国来到他的办公室。
赵志国泡好了茶水,一人倒上一杯,战一杰品了一口,夸道:“好茶!”
“你品着是什么茶?”
“不像是南方的茶叶,应该是崂山绿或者是日照绿之类。”
“还算你有些功夫,这是玉泉山绿茶。”
战一杰真是吃了一惊,道:“玉泉山也出茶叶了?真是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哪。”战一杰又贪婪地饮了几口,放下茶杯说道,“现在公司的领导班子是什么情况?”
“现在领导班子就三个人,我、肖春梅,还有胡玉庆。肖春梅是从上海公司调过来的,跟我一块进的芸川,她分管市场和销售。胡玉庆管办公室,其余的都是我在管。现在你来了,你看怎么定?”赵志国说。
“我的意思是,你们三个当然不用动。你和肖总都是总部任命的,胡玉庆的工会主席是选出来的,分工也是比较合理,那么再加我和杨小建,我们五个人就可以。”
赵志国没吱声,战一杰知道,赵志国对杨小建进领导班子肯定不那么痛快,但碍于他是总经理,又不好当面反对。
战一杰又道:“关于分工呢,你看这样好不好,肖春梅和胡玉庆分管的工作不做变动,杨小建是司库,分管财务,其他的还是由你来管,我呢,抓全面,侧重于销售和对外协调这方面。”
战一杰的意见,完全出乎赵志国的意料,他没想到战一杰会给他这么大的权重,就说:“一切按战总说的办,我没意见。”
战一杰就站起身说:“那好,你就给这几位下通知,下午一上班,我们班子成员开个会。”
(4)
战一杰回到办公室,一个穿工作服的女工正在弯腰收拾一盆绿萝,见战一杰回来了,就连忙直起身道:“战总您好,我是办公室的小王,以后您的办公室就由我负责收拾。”
战一杰打量了一下这名女工,应该是昨天晚上碰过面,但因为天黑又挺仓促,所以也没太看清。只见她三十上下的年纪,身材很是挺拔,胸和臀都很突出;面色有些苍白,没有化妆,零星的能看见有少许雀斑,给人一种朴素的美感。
战一杰问:“你是这个厂的老员工?”
“是。”小王说着,就去给战一杰冲茶水,问,“战总您喝红茶还是绿茶?这时节还是喝红茶好。”
“有没有玉泉山的绿茶?”
“我们厂办公室有,可没给您拿,那是办公室普通的接待茶,胡主席专门安排给您买了金骏眉和龙井。”
“等会把那些茶叶都拿回办公室吧,以后我就喝咱的接待茶。”
战一杰转到办公桌后坐下来,一边打开电脑,一边问:“你是老员工,我怎么好像不认识你。”
小王笑道:“我原来在动力车间干操作工,您是大领导,怎么会认识我们。”说着小王从兜里掏出两把钥匙,放在办公桌上,道:“这两把钥匙一把是门上的,一把是这里面休息室的。”说着她走过去打开套间的门。
战一杰起身过去一看,套间不大,里面有一张大床,床上的铺盖全面新的,床头柜上有一盏高档的西式台灯和一部电话。
“只是午休的时候用一下,床用不了这么大。”战一杰说。
“大一点睡着舒服。”小王说着就拿起茶叶盒和抹布准备出去。
“你先等一会,我打份文件你捎着。”
“那好,我再把沙发和这些花再擦一遍。”
战一杰打了一份关于任命杨小建为芸川啤酒公司司库的报告,点了打印以后,一抬头,眼前的却是一晕,小王正在弯腰擦花,她工作服里穿了一件低领的羊毛衫,因为腰弯得太低,两个半圆硕大的乳房一下子就冲进了战一杰的眼帘,晃得战一杰眼前一花。
小王擦完花一抬头,正看见战一杰的目光,脸一红,连忙站起身。这时,文件已打印了出来,战一杰递给小王道:“你交给胡主席,让他传真给总部,批回来了,马上告诉我。”
小王出去了,战一杰点上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
从这一天多的情况来看,公司的内部管理方面,赵志国是下了一定的功夫,也大有成效,但赵志国肯定还有很多深层次的情况没有谈,或者说他不愿去触及;再就是市场开拓和产品销售方面,赵志国不是很精通,把握得不好,导致芸川公司总得靠总部输血来维持生存,这大概是为什么派他来芸川任总经理的主要原因。
从总体上看,老板洪生对芸川公司的状况是了如指掌的,对公司存在的症结,比赵志国甚至任何人都看得清楚,那么他的第一个锦囊,就是解开这些症结所在的妙计。
对洪生的运筹帷幄,对洪生的手段和能力,在这些年跟随他南征北战的商场搏杀中,战一杰是深信不疑的。那么,现在第一个锦囊已经打开,自己就只有义无反顾的依计而行。
抽完了一根烟,老胡敲门进来,说杨小建的任命批回来了。
战一杰道:“那好,你去给他安排安排办公室,下午我们按时开会。”
(5)
下午开班子会以前,本来赵志国还有几个事要与战一杰说,可他捉摸来捉摸去,还是算了。
战一杰才回到芸川这一天多的时间,赵志国已经看出这个人的能力。自己来芸川有自己的原因,也有自己的想法,这个公司不是没希望,而是大有希望,但你得慢慢来,做企业可不能一口吃个大胖子。他已做好了三年,乃至五年的规划。这个企业,前三年,或者说是前两年,你张氏不做投入,想一下子起死回生,神仙也办不来。
但战一杰一来,好像比神仙还神仙,看今天开会这势头,不要总部一分钱就能把企业做起来,可能吗?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赵志国刚来的时候,什么办法没想过?第一个办法是贷款,可等真一运作,哪个银行也不敢贷给他。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弄明白是怎么回事。
当年,原来的厂长马中一是从下面一个乡镇书记调任芸川啤酒厂干厂长的。啤酒厂是副县级单位,马中一算是提了半级,听说他已是下一届芸川县副县长的人选,啤酒厂只是他的一块跳板,只是在这儿渡渡金过渡一下。
马中一上任第一把火就是集中力量抓扩建。芸川啤酒厂有五百亩地,原来大批的白酒厂房早已废弃不用,具备扩大产能的条件。
马中一上蹿下跳开始活动着贷款,用啤酒厂的资产作抵押,从建设银行贷下了六千万,不到两年的时间,十万吨的啤酒扩建工程已是拔地而起。产能是起来了,可销售和市场并没有扩大多少,而这时国家紧缩银根的压力也是空前加大。就啤酒厂而言,不要说还贷,就连利息也还不起了。马中一把芸川啤酒厂带进了山穷水尽的绝境。马中一的政治前途也算泡了汤,本来想借啤酒厂这块跳板弹上去,可没成想跳板却一下折了,一个跟头栽下去,那份狼狈是可想而知。
仕途上没有盼头,马中一就开始想别的出路。正好他一个在北京的战友来源山旅游,说起一个印尼的合资项目。马中一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粘上了这个战友。
功夫不负有心人,马中一揣上二百万三次进北京打通了各方关系,终于在1997年的春节来临之前,把印尼巨富张重年请到了芸川。
张重年在芸川只是简单走了一趟,就痛痛快快把合资协议签了下来,外方投资2600万美元,占60%的股份,中方资产折合1700万美元占40%的股份。芸川啤酒厂摇身一变成了中外合资企业——芸川啤酒有限公司。
芸川啤酒有限公司成立以后,马中一成了第一任总经理。2600万美元的现汇注入,使马中一成了源山市的风云人物,啤酒厂也由此又财大气粗起来。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战一杰被破格提拔了起来。
可没成想,好景不长,不到三年的时间,合资双方闹起了矛盾,而且矛盾迅速升级直至恶化,破裂。毛病就出在当年马中一那个六千万的贷款上。
当初合资的时候,马中一乃至市里,都刻意隐瞒了这件事,其实这件事的实质就是一女嫁二夫,马中一拿着已抵押给建行的这个空壳又与人家张氏搞了合资,骗了人家这2600万美元。
这件事能瞒一时瞒不了一世,被张重年知道了这事实真相以后,恼羞成怒,下令马上停产,准备撤资。
这时马中一也顾不了许多,就撕破了脸皮,强行将外方人员驱逐了出去。
这才是中外双方闹纠纷的真相。
啤酒厂的资产弄得是乱七八糟,哪个银行敢贷款给你?
赵志国还想过集资的方案,可这个方案还没正式公布,下面就乱纷纷地闹了起来,工人们都骂,公司这几年一直半死不活,连糊口都难,还要集什么资?有人就叫嚣着要罢工,还要到政府去上访。
赵志国一看,还是稳定压倒一切,所以集资这事也就不了了之。
本来,今年进入淡季,赵志国计划再给总部打一个请求拨款的报告,总部要是不批,他准备直接去面见洪生,要钱是一方面,也正好把自己下一步市场承包、干部竞争上岗、员工重新定岗、定编、定薪酬的计划,以及三年乃到五年的长远规划,一并向洪生汇报。
可没成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洪生却把战一杰给派了来。洪生在给他打电话说这事的时候,没有过多的解释,只说他的薪酬不变,要好好配合战一杰的工作。
本来,赵志国以为,战一杰来芸川,肯定会带来大笔的资金,可洪生却没给他一分钱,不知这葫芦里是卖的什么药,难道这个战一杰真有什么锦囊妙计?
(6)
下午的班子会在会议室按时召开,战一杰见大家都比较严肃,就笑道:“昨天晚上的酒喝得怎样?”
赵志国道:“战总好酒量,可杨司库不实在。”
“我就一点点鸟量,怎么实在,要实在了还不让你们灌死。”杨小建说。
肖春梅没吱声,脸一红低下了头,不敢触碰战一杰的目光。她上午开中层干部会的时候,就没怎么发言,看来确实是醉得不轻。
胡玉庆也没吱声,一是他年龄大,不习惯和这些年轻人说笑,二是班子里其他四人都是空降兵,只有他自己是本乡本土的土八路,无论观点还是立场,总是存在一定的差别,这一点,老胡自己很清楚,所以,总是有意无意地和他们保持着距离。
战一杰道:“那好咱就开会,会前我与赵总进行了沟通,公司的领导班子就咱们在座的五人,分工如下:肖总分管市场和销售,杨司库分管财务,胡主席分管办公室,其余的由赵总分管,我抓全面,主要精力靠在销售和政府协调上。下面各自汇报一下工作情况。”说完,战一杰打开了笔记本。
第一个发言的是赵志国,他又把中层会前所说的情况,简单陈述了一遍,没再做过多的说明。
与会的人都觉得赵志国汇报的有点敷衍,或者说有点消极,甚至抵触。作为抓了一年全面工作的代总经理,他做了大量的工作,这是有目共睹的,也是大家所认可的。可关于生产、仓储、采购等方面的工作他是只字未提,应该是由代总经理变为常务副总经理的弯一时还没转过来,或者说,他是在故意表明一种态度。
战一杰只是低头认真做着记录,连头都没抬。肖春梅等了一会,见赵志国是真的汇报完了,就说:“那我汇报一下市场和销售工作。第一点,我先说一下市场环境:
当今的啤酒市场竞争已趋于白热化。纵观全国,青啤、华润雪花、燕京三大巨头靠大品牌的超强实力,垄断了全国70%以上的市场,上演着一场啤酒界的三国演义。
青岛啤酒自1998年开始,在号称“彭大将军”的总经理彭作义的带领下,高举并购的大旗跑马圈地,不到三年的时间就把全国47家啤酒企业收于麾下,完成了青岛啤酒做大做强的第一步。
2000年彭作义壮志未酬撒手西去,现任总经理金志国走马上任,改章易帜,把做大做强的目标修改为做强做大,以更加稳健,更加迅猛的势头,牢牢占据了中国啤酒界‘带头大哥’的位置,中高档以青岛啤酒为主推,辅以崂山、山水、汉斯三个中低档子品牌,一路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现在我们源山啤酒市场份额最大的就是崂山啤酒,这是我们面对的第一个强敌。
第二个敌人是华润雪花。华润集团依靠雄厚的经济实力,以强强联手的方式,同样在几年内完成了原始和积累与扩张,去年用“雪花”统一了旗下所有的子品牌,销量连年翻番,势头直逼青啤。现在源山的雪花啤酒是仅次于崂山的第二品牌。
再往下就是燕京。燕京啤酒以北京市场为根据地,迅速向全国辐射,打出捍卫民族企业的口号,销量飞涨,在源山他是老三,下面再是金星、黄河,最后才是我们的青鸟和琴岛啤酒。现在源山啤酒市场的现状就是,源山人不喝自己的啤酒。
第二点,我说一下我们自己:
我们芸川啤酒厂是1976年开始生产啤酒,八十年代初,芸川啤酒厂生产的梦泉啤酒,因地方文化特色浓郁,在源山地区家喻户晓,是响当当的第一品牌。
进入了九十年代,市场经济的大潮一浪高过一浪,这时新任厂长马中一上任。不温不火的梦泉啤酒根本不符合他的胃口,他创新推出了新一款的青鸟啤酒,看看市场反应不错,又一鼓作气推出琴岛啤酒。
当时青岛啤酒的世界品牌的影响力非常大,可产量却很小,而且大部分都是用于出口,内地的人根本喝不到青岛啤酒,所以芸川啤酒厂推出的这两款新品,在青岛啤酒盛名的带动下,也算是红火。
可几年下来,这东施效颦的举措,马上被优胜劣汰的市场大潮所甄别,所淘汰,现在我们的两款产品已确确实实已沦为当前市场上最低档的产品。”
(7)
谁也没想到肖春梅今天会讲这么多,要说刚才赵志国的汇报之短是出乎大家的意料,那么肖春梅的汇报之长,更是让大家大吃一惊。
赵志国惊奇地瞪着肖春梅,仿佛见了外星人一般。战一杰放下手中的笔,问道:“今年我们的销量是多少?”
“截止目前五万二千吨,预计到年底完成五万五千吨,比去年增长六千吨左右。”肖春梅答道。
战一杰问:“增长点在什么地方?”
“一是今年夏天比较热,鲜啤酒多卖了二千多吨,再就是市外新开发了几个大客户,瓶啤多卖了四千多吨。”
战一杰又问:“肖总认为,当前存在的问题主要在哪些方面?”
肖春梅道:“问题非常多,比较突出的有以下几点:
一是产品的市场定位太低,我们的两款产品,是目前市场上最低端的产品;二是价格混乱,这些年因为客户之间的串货杀价,价格系统已完全混乱,而且是越砸越低。三是客户少且素质低,好的客户都已转向竞品,剩下的都是些散户。”
战一杰扭头问赵志国:“难道没有想过要重新换个品牌来做?”
赵志国气乎乎地说:“换个品牌谈何容易,没有钱,没有大力度的市场投入,怎么换?”
战一杰明白他这气是冲着肖春梅去的,也不理他,继续问:“假如要换的话,你们考虑没考虑要换成什么?”
“当然考虑过,换成梦泉。”赵志国说得理直气壮。
“为什么呢?”战一杰追问。
肖春梅接过话去,说:“我们主要从四个方面考虑:
一是梦泉是我们的老品牌,在源山市乃到川南省都有着较好的知名度和口碑,有一定的市场基础。
二是梦泉啤酒有着深厚的文化底蕴,军事家孙子名满天下,梦泉因孙子而闻名于世,这就使产品的品牌具有浓厚的地域文化色彩,具备了得天独厚的优势。
三是产品本身的地域资源优势突出,梦泉是咱们源山地区的水源地,水质清冽甘纯那是自不用说,用梦泉的水来酿制的啤酒,好喝是一个方面,主要是饱含了‘美不美,家乡水’的家乡情结,必将大受追捧。
第四就是新鲜。啤酒这种快速消费品,不像白酒是越陈越香,讲究的是越新鲜越好喝。我们地处芸川,在运输快捷和距离上具有崂山和雪花、燕京永远也无法比拟的优势。”
战一杰看得出,今天的发言,肖春梅做了充足的准备,肯定是她早就提出了换成梦泉啤酒的设想,可因为费用问题赵志国没有批。这也难怪,现在流行一句话,叫屁股决定脑袋,也就是说,你所处的位置,决定你的思路你的想法。赵志国是抓全局,总部投得钱有限,他也是没办法。
肖春梅发言的时候,战一杰注意到,老胡听得认真,也记得很认真,他应该也是第一次听到。看来,这些观点只限于赵志国和肖春梅私下的沟通,并没有拿到班子会上去讨论。
肖春梅的汇报结束,大家本以为战一杰会发表意见,可等了一会,却见他只是在本子上写着什么,并没有要发表意见的意思。胡玉庆就开了口。
老胡说:“办公室及行政方面的工作,都比较琐碎,刚才赵总已说了一大部分,我就不再单独汇报,反正是要给销售和生产一线做好服务。
我现在主要说的是,我们的工商营业执照年检问题。本来我们合资企业的营业执照年检都在每年的6月份以前完成,前几年都是马中一托关系办了,今年是外方接管了,人家马中一不管了,我们找了多个部门协调,也找了不少关系,可到现在也没办了。”
“那是因为什么办不了呢?”战一杰问。
“主要原因还是资产问题。”老胡就把当年马中一把啤酒厂资产抵押给建设银行贷了款,又用啤酒厂的资产与外方搞了合资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战一杰还真是第一次听到资产抵押给银行这个问题,他一脸严肃地问赵志国:“赵总知道这件事吗?”
赵志国脸一红道:“知道,也是不久前才知道的。”
“那么我们的合资,不就是张氏与建设银行的合资了?”战一杰气愤地说。
“理论上应该是这样,但建行是不承认合资的,人家只要追回贷款和利息。”赵志国说道。
“怎么追?向谁追?”战一杰问。
“银行现在也没追,要追的话,既然外方接管了,那当然向外方追,可这个问题,不是追不追的问题,是需要当地政府来解决。政府现在模棱两可不长不短,他们倒是揪住了老板的话,要在发展中解决问题,只要企业发展了,政府肯定会出面解决。”赵志国解释道。
这下,战一杰突然明白了,锦囊中让他缓解并做好与当地政府及政府官员之间关系的深意。
战一杰忽然觉得,肩上的担子有千斤重。
(8)
班子会开完,战一杰看了看手表,已是四点多钟,就让老胡陪他到厂里去转一转,这时,杨小建回办公室放下记录本跟了上来,说,我也跟你们去转转。
他们三人出了办公楼,眼前这一片属于行政区域,前面是一个大花坛,花坛后面是一个大花圃,这个时节,花儿已都谢了,略带些萧杀的气息。
往东是公司大门,大门两侧是新建的停车场和自行车、摩托车棚,这些都是战一杰走了以后才建的。停车场、车棚和花坛、花圃混和在一起,给人一种不伦不类的感觉。
老胡介绍道:“这花坛和花圃是马中一建的,当时你好像已经走了吧?”
“是,我在这儿的时候,这一片还是瓶场。”
“这停车场和车棚是赵总来了以后建的,本来应该把大门也重修一下,可实在是没钱,只好作罢。”
他们边说边向西走,就进入了生产厂区。厂区的布局倒是没变多少模样,可让战一杰眼前一亮的是,多出了不少宣传牌。进口处本来是一处五米多高的管架,上面架着的是红的绿的黄的各种管路,而现在,各色管路已用大宣传牌给挡了起来,宣传牌是翠绿的底色,上面是用红线勾边的白色大字“立足市场 抢抓机遇 三年翻身 五年大发展”。两旁的两个管架上也有宣传牌,左边是“质量是企业的生命”,右边是“安全是生产的保障”。
战一杰问:“这是赵总的手笔?”
老胡道:“公司有一个企业文化建设小组,赵总的组长,这半年多来,起色很大。”
“说到企业文化,胡主席,你以为我们的企业文化是什么?”战一杰问。
“说到企业文化,是个比较大且抽象的范畴,不好具体,但我们把企业精神归结了八个字。”老胡道。
杨小建道:“我知道这八个字,团结、敬业、创新、发展。”
战一杰惊奇地打量着杨小建,杨小建道:“怎么样?我厉害吧。”
老胡笑道:“这八个字,就挂在会议室的墙上。”
战一杰这才想起,会议室的墙上好像是挂了这八个字,只是自己的精力太集中于开会,是视而无睹了,而杨小建心无二事,倒是用心记下了。
战一杰道:“挂上这八个字简单,真要吃透,来指导并落实到我们的实际工作中,可不那么简单。”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老胡点着头说道。
说着,前面来到酿造车间。酿造车间是啤酒生产的主要车间,酿造啤酒的主要原料,大麦芽、大米、啤酒花,就是在这个车间,经过粉碎、糊化、糖化、煮沸、冷却、发酵、过滤等十几道工序,变成了啤酒。
车间一进门,迎面的墙上是一块大的展板,顶上有几个大字“酿造生活每一天”,中间是工艺流程图,图上用红色的数字标注出了各个工序的关键控制点,下面以红色数字为顺序,注明了各个控制点的工艺参数和控制指标。
他们挨个工序转了一遍,工序上基本还是原来的老样子,设备也还是那些设备,但车间里的现场管理搞得很好,地上没有半点积水,工具摆放整齐,设备上也没有半点灰尘,这比战一杰印象中的样子要强之百倍。
战一杰不由暗暗在心中打了个很高的分数,原本盘桓在心头对赵志国的诸多不满,登时烟消云散。
因为现在是淡季,停着产,工人们都在找休,每个工序上就留一个值班的。老胡在这个车间工作过多年,与车间的员工都熟,他们见了老胡都很亲切,看得出他在员工当中威信很高。
出了酿造车间,杨小建挺兴奋,他没有在啤酒厂干过,觉得这里的一切都很稀奇,拽着老胡问:“什么是5S。”
经过一天多的接触,看得出老胡还是蛮喜欢杨小建的,笑道:“所谓5S,是一种现场管理的法则,包括整理、整顿、清扫、清洁、素养五个基本内容,5S就是这5个英文单词的第一个字母。”
杨小建认真地记了下来,说道:“你们车间这墙上贴的,设备挂的,还真是蛮有一套。”
来到灌装车间,杨小建这才真的被震撼了。灌装车间大约有6000多平方,所有的工序都在一楼一个平面上,每台设备之间都是长长的链道。这个车间有两条德国进口的灌装流水线,就像两条巨龙卧在那里,相当壮观。
战一杰知道,这两条流水线,都是合资伊始,外方投资兴建的,这两条线是德国克朗斯生产,每条线每小时出酒25000瓶,在当时是世界最先进的。
设备没有运行,车间里也没有人,车间里的工艺流程图、5S标示牌、各项消耗控制指标,该上墙的上墙,该悬挂的悬挂,该张贴的张贴,一切都井井有条。在迎面的墙上还有一条大牌子的标语,相当引人注目“让每瓶酒都放光彩”。
从灌装车间出来,已是五点多,员工们都下班走了,老胡问:“动力车间还去不去?”
战一杰道:“今天先不去了,咱围着厂区转一转。”
(9)
整个厂区倒是没有多少变化,原来的露天瓶子仓库、煤场以及运动场等等这些开阔的场地,都空空如也,但却挺干净,也没什么杂草、垃圾之类。
芸川啤酒厂占地五百余亩,恰好又在市中心,这让杨小建惊讶的就像发现了美洲新大陆,“这要是用来开发房地产,可挣老鼻子钱了。”杨小建“啧啧”地咂着嘴说。
战一杰这才注意到,厂子四周早已是高楼林立,仿佛把这里围成了一泓湖泊,倒是格外显眼。
听了杨小建的感叹,胡玉庆道:“你道是蛮有发财的思路,只可惜你不是老板;也亏了你不是老板,要不然,这一千五百多号员工可就让你给坑了。”
杨小建道:“我就是随口那么一说,只是觉得怪可惜的,再说又不是我的地,人家爱干啥就干啥,管咱球事。”
围着厂区转了一圈,老胡说:“你们去招待所就餐,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回家了。”
战一杰说了声好,他们就与老胡分了手。
老胡去自行车棚骑车,战一杰和杨小建就往招待所走。
杨小建问:“我这司库的工作该怎么干?”
战一杰瞅了他一眼,见他满脸一筹莫展的样子,说道:“司库就是管钱,管资金。”
“这我知道,可我一点都不懂,怎么管?”
“不懂就得学,我看财务部的那个晏经理,应该不错,这段时间你抓紧向她请教请教,先把财务制度和工作原理吃透它,其他的边干边学。这一段时间呢,只要到你那里去签字的,你见了有我的签字,你就签,别的一盖不签。等你熟悉了业务,你再自己掌握。”
杨小建边走边连连点头说好。
来到招待所三楼的餐厅,赵志国和肖春梅早已在那里。见战一杰和杨小建进来,赵志国对战一杰说道:“今天下午,采购部来了一个给我们供应麦芽的客户,是个大客户,我得陪他出去吃顿饭,你也出出面吧。”
“我就不去了,还是你熟悉,你去吧,安排得好一点。”战一杰一边洗手一边说。
“好吧,那我就去了。”赵志国说完就下了楼。
看到赵志国走了,杨小建道:“我也有事,我也得走。”
战一杰道:“你能有什么事?”
“今天晚上,人家财务部的全体人员要给我接风,还在等我回话,刚才给忘了。”
“你小子还熟悉得蛮快的,这就与下属打成一片了。”战一杰笑着说。
“你不是说要我学习吗,我就得笨鸟先飞,快点学。”
“那你就快飞吧,别让人家都得等你。”
杨小建边往外走边对肖春梅说:“姐,好好陪我们战总吃饭。”
只剩下了战一杰和肖春梅,两人都觉得有点不大自然,这时餐厅的工作人员走上来,问:“二位领导想吃点什么?”
面前的服务员生得小巧玲珑,面色白皙,十分耐看。战一杰好像有点印象,但一时却想不起来。
肖春梅介绍:“这是我们新来的战总,这是餐厅的服务员小邹。”
小邹冲战一杰点点头,说:“战总好。”
“我觉得挺面熟,你原来在哪个部门?”战一杰问。
“我原来干过销售,前两年才调到餐厅来的。”
肖春梅对战一杰说:“你想吃什么,就点吧。”
战一杰道:“你点吧,我随便,吃什么都行。”
肖春梅点一个西红杮炒鸡蛋,一个辣子肉,又问战一杰,要个什么汤,战一杰说什么都行,肖春梅就又点了一个海鲜疙瘩汤,又要了三个馒头。
小邹去厨房准备,战一杰就问:“这餐厅一共几个人?”
“一共四个人,一个厨师,三个服务员。”肖春梅说。
“都干什么工作,用得了这么多人?”
“主要是旺季的时候忙,要给流水线的员工送工作餐,平常不怎么忙,主要是负责我们这几个人,对外接待都去外面,不在这里。”
顿了顿,肖春梅又道:“人员富裕不光是这一个部门,所有的部门都这样,我们公司有一千五百名员工,一般是年产二十万吨的啤酒厂,才能用这些人,而我们才不到六万吨的产量。”
“没想过减员?”战一杰问道。
“怎么减?这不比前几年,现在各种法律和法规都是倾向于保护员工的,像我们这种老企业,员工都是签订的无固定期限合同,合同是不能单向终止或解除的,裁人可以,你从这个岗位上裁下来,就得安排到别的岗位上去。”
这时,小邹把饭菜给端了上来。肖春梅一边吃一边又说道:“现在企业运作的成本高,不是高在原料和生产成本,而是高在营销和人力成本上,这个难题,是我们国家所有企业都在面对,却又很难破解的。”
肖春梅见战一杰一直紧皱着眉头,就道:“先吃饭吧,吃完饭咱再聊。”
(10)
吃完饭,肖春梅回二楼自己的房间,换了身粉色的休闲运动衣,来到战一杰的房间。
战一杰连忙把肖春梅让到沙发上坐下,问道:“肖总是喝咖啡还是喝茶水?”
肖春梅道:“来杯咖啡吧,咱没人的时候,就别肖总肖总的,直接叫我春梅也行,叫我肖姐也行。”
战一杰笑了笑,没有搭腔,冲好了两杯咖啡端过来,自己也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肖春梅用小勺搅了搅,端起咖啡来呡了一口,说道:“昨天真是喝得不少,到现在还没缓过来,昨天怎么回地房间,我都不记得了。”
战一杰一下想起她那光滑洁白的胴体,想起她身下那湿湿的一片,笑道:“真不记得了?”
肖春梅道:“真是不记得了。”说着话锋一转说道:“你觉得赵志国这人怎么样?”
战一杰真没想到肖春梅会这么问他,怎么说她与赵志国共事也差不多有一年了,可他战一杰这是才回来,即便是原来在印尼与她在一块呆得那几天,那他和肖春梅,也只能算是比萍水相逢略熟悉一点,可听她的口气,倒是完全把他当成自己人,赵志国倒是远了不少。
战一杰喝了口咖啡道:“洪生老板说,赵总很有能力,这一见,果不其然。”
“能力是有,可人……”,话到嘴边,肖春梅却转了向:“这人不大懂市场和销售。”
“还在为你那梦泉啤酒做不了生气呢。”战一杰笑道。
“生气倒谈不上,自从来到芸川,总有一种束手束脚有劲没处使的感觉,说实话,这次要不是你来,我还真打算打报告,请求调到别的地方去呢。”
“我来了,你就不走了?”
“倒也不能说不走了,只是想等等再说。”肖春梅说着就直盯着战一杰问道:“你这次来,老板真的没给批资金?”
“真的,一分钱也没批。”
“那你准备怎么办?你可别指望中层干部们或领导班子能给你想出什么办法来。”
“这也是我要找你谈的事,这资金,我问你要!”
肖春梅一听,差点把刚喝到嘴的咖啡给喷出来,说道:“就是把你老姐给卖了,能值几个钱。”话说出来了又觉得有点失态,就又说道,“我到哪里去给你弄钱去?”
战一杰起身又给她续了杯咖啡,正色说道:“我说的不是问你个人要,是向市场要,向销售要。”
“向市场要,向销售要。”肖春梅一时还明不过来,只是小声地重复,捉摸着。
战一杰去写字台上拿了纸和笔,坐到肖春梅的身边,说道:“我们干工作,要遵循几个原则,其中最重要的是一个,就是导向的问题,那么我们应该坚持一个什么导向呢,那就是‘问题导向’,一切从问题出发,来考虑,来分析,来解决。那么我们现在碰到的问题,就是资金问题。”
说着,战一杰在纸上写了“资金”两个字,又接着说道:“要解决资金问题,无非就是这么几种途径可以选择:一是总部拨款,二是向银行借贷,三是向员工集资,四是市场预收款。”
战一杰又在纸下把这四种途径写了下来,然后把前三个都用笔划了,说道:“前三种途径,以我们公司当前的境况,肯定是走不通了,那就只剩下向市场向客户预收款。”
肖春梅道:“预收款的问题也不是没过考虑过,但肯定也走不通。”
“为什么走不通?”
“原因非常复杂,一是现在正面临淡季,我们预收了款,得到明年的三月份以后才能兑现啤酒,客户押款的时间太长,不会接受,所以一般啤酒企业,要做预收款,都在每年的三月份,也就是旺季来临之前,再者就是,要做预收款,还要大幅让利。
二是我们的产品不行,我们现有的两款产品,市场终端的价格已经砸得很低,没有再让利的空间;另外,这两款产品的市场美誉度太差,客户普遍没有信心,更没有盈利预期,所以不会投钱。
三是我们企业虽然有知名度,但信誉度不好。所谓有知名度,是因为我们是个传承了近六十年的企业,树大根深,在源山差不多人人都知道;所谓信誉度不好,是因为这几年来公司王旗变换,频频曝出事端,极不安定,让客户极端不信任。”
肖春梅讲着,战一杰在纸上把这几项都记了下来。这时,门突然开了,只见杨小建红头涨脸地站在门口。
杨小建往屋里一看,连忙用手捂住眼睛,嘴里连说:“没看见,没看见。”
屋里的两人这才注意到,因为讨论问题的缘故,两人已实实在在地挨在了一起。
肖春梅连忙站起身,战一杰冲杨小建笑道:“快进来吧,我们在谈工作。”
杨小建进了房间,对站着的肖春梅说;“姐姐坐下吧,我不妨碍你们,你们继续讨论工作。”
“今天太晚了,战总,要不咱抽机会再谈。”肖春梅道。
战一杰道:“那也好,我说的这些,你也再回去考虑考虑。”
肖春梅走了,杨小建一看战一杰眉头拧成了一个大疙瘩,也没敢再闹,说了声晚安,就也走了。
这一夜,战一杰房间的灯,彻夜未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