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广场情报站

天儿凉了，村里的小广场也变得冷冷清清，只有在中午太阳暖和的时候，一些老头儿才聚到一起谈论着各种各样的消息。小小的广场铺了厚厚一层油菜花籽，晾晒的场地明显地不够用，李建设正在四处找地儿，牛大力和正在翻晒油菜花籽的柱子叔等几个工人打了招呼正要回大院，赖有德蹲在墙角喊：“牛儿，过来歇会儿。”

“赖大哥，啥事儿啊？”牛大力走过去问了一声，赖有德的旁边坐着得了腰间盘的老赵和两三个上了岁数的老头儿。

“没事儿，你们今天的油菜花籽丰收了呗？看你们这么忙活，给我也找点儿事儿啊？”

“他们好像正在找看护的人哩，不过也干不了几天啦。”

“跟你开玩笑哩！”赖有德嘿嘿地笑着说：“你赶紧换个工作吧，别在这破公司呆着啦。”

牛大力不知道说什么，老赵接话说：“不能走，咋也得要了工资再走。”

牛大力呜呜地乐着问：“前两天是不是县里的调查组来审查贫困户啦？”

“早就审查完了，管个鸟用！”赖有德哼地笑了一声说：“鸟用也没有，反正我的贫苦户照样得给。”

“听说这回查得可严格了，百分之八十的都达不到贫苦户的标准啊？”

老赵哈哈地笑着说：“等名单下来了，没你的名字我看你能咋地？”

“咋地？要没我的名字我就把他们村干部拉选票的事儿给告咯！”赖有德吹牛吹得兴致起来，坐在一旁的老头儿们像跟对了大哥的孩子七仰八叉地笑出了花儿。

牛大力顺利地转移了话题借口离开，回到办公室喝水。办公室里陈建金正在和李建设商量找地儿晾晒油菜花籽的事儿，李建设看见牛大力回来，问：“大力，广场上的菜籽还得几天晒干啊？”

“铺得太厚了，怎么也得三四天吧。”

李建设对陈建金说：“陈主任，再用个三四天就给你腾出来了。”

陈建金喝着茶，说：“村里地方小，跳广场舞的几个老娘们天天去找我闹腾。你们再找个别的地方晒吧？最近这村里又是评贫困户又是换届选举，我这谁也得罪不起啊！”

李建设知道，种油菜花这件事陈建金占了公司的便宜，帮公司解决了不少困难。可是陈建金的几十亩油菜花长得又差又被冰雹摧残的最为严重，他真是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啊。恰好，公司也配合着老天爷不停地给陈建金上眼药，今天工资发不了的时候，村民去村委会告状；明天答应的事儿又不作数的时候，村里还有人偷偷地向他汇报。陈建金也为难啊，谁让他是村长呢，总不能在大喇叭里喊：“马云腾的公司就是一个空壳骗子公司，你们都别去给他干活儿了，上当了没人替你们担着。”他私底下没少这么抱怨，可是面子上还得笑脸相迎，谁让自己吃了人家的嘴短呢。

陈建金开始疏远公司了，李建设隐隐约约地觉得大老虎沟村对自己和公司的敌意越来越重，他和马云腾说：“为了公司的形象，赶紧弄点钱儿发发工资吧。”

马云腾说：“没事儿，村里正忙着换届呢，谁当村长还不一定呢！到时候有他们求咱们的时候。”

马云腾的如意算盘是新官上任三把火，总要搞搞投资、弄弄项目，追求些提升自己在村民心中的形象、发展一下本地经济之类的东西，只要自己和他们的目标一致，那么总有发展好的一天。马云腾的乐观没有感染李建设，李建设的焦虑也影响不了陈建金争取连任主任的热情。

付主任今年想更进一步争取当个村主任，借着宋景山掌握的似有似无的那些收取公司贿赂之类的话题准备搞倒陈建金。其它几个候选人也悄悄地相互诋毁，拉取有利于自己的选票。陈建金应对自如，他在村里虽然有些恶名远扬，但是其它的候选人要么没他的亲朋好友多、要么胆识不够、要么把柄更多，这样一来陈建金那些敢说敢做敢出头的作风倒显得颇有几分难能可贵。所以，任凭其它几个候选人怎么折腾，陈建金还是多少颇有几分自信。这可真应了那句古话，鹤蚌相争、渔翁得利。

赖有德和他周围那帮老人、闲人就聚集在闲话的集散地--村民小广场，把各方的小道消息源源不断地输送到村民的耳中，大家各自心知肚明又都和谐相处。只有那些最隐秘的信息逃过了这些人的耳目，成为了某一天突发的特大新闻。

郑长山就是一位藏得住秘密的人，他憨厚的微笑里总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神秘。赖有德说：“老郑啊，老郑，你要做了大官肯定是个大奸臣。”

郑长山一边收着广场上的油菜花籽一边乐呵呵地问：“我要当了大奸臣，你不得坐在龙座上吹牛皮啊？”

赖有德抄着手仰着头晒着太阳坐在小广场边的水泥台阶上说：“那个咱还真不稀罕！这日子过得多好啊，没事儿了晒晒太阳、吹吹牛皮，天天优哉游哉的谁还去做什么皇帝啊。”

“不稀罕，你连个贫苦户都争？”

“不行啊？我要不争，那些村干部不把我给生吞喽啊？”

“你不给人家找事儿就不错了，人家还吃了你不成？”

“哼，你甭说这个。你要不巴结人家试试，啥好处都捞不着。我不巴结、不奉承，凭自己本事吃贫困户的饭，咋地啦？”

郑长山摇着头笑着说：“就你这嘴啊，不去说相声瞎了你这人啦。”

赖有德满意地眯上了眼睛，午后暖暖的阳光洒满了这个男人红黑色的脸庞。郑长山汗流浃背地干着活儿，寻思着陈建金答应的贫困户的名额到底能不能办下来，突然有一丝羡慕眼前这个不愿意干活的大懒汉赖有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