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我消灭A我
沙子用完了捣乱机会
我是个警察。我在跟踪罪犯。
罪犯外号叫“沙子”。他活着就是为了给警察找麻烦,他是警察眼睛里的一粒沙子。
沙子是个捣乱犯。要是一般的捣乱就不能称为捣乱犯,他是捣乱得太过分了。
他会用超级胶水在马路上画一条线,从马路这边画到马路那边。一辆汽车开过来,开到这条捣乱线上,轮胎立刻被粘住,一动都不能动了。后面开来的车子当然也不能动。于是大塞车。这条车龙越来越长,它的头在A城,尾巴已经伸到B城,还在向C城伸去……科学家们就赶快来研制一种可以洗刷捣乱线的“反胶水”。他们忙了三个月,总算造出了反胶水。这时那条长龙已经越过国境,开始妨碍外国的交通了。反胶水洗掉了捣乱线,但在这三个月里沙子又发明出新的捣乱工具。
在沙子过生日的那天,他会拿着一个杀虫剂一样的喷雾罐头,东喷喷,西喷喷,大家就会闻到一种甜丝丝的味道。他喷出的药水叫“笑笑笑”,谁闻到味道就会不停地笑,沙子过生日就要大家陪他一起笑。钱包刚被偷掉的人也不得不笑,牙齿痛得要命的人也不得不笑,差1分而没考上大学的人也不得不笑,大家笑得真难过。幸亏沙子不是天天过生日,“笑笑笑”只让大家一次笑24小时。后来沙子养的狗死了,他又要大家陪他一起哭,又到处喷“哭哭哭”,于是刚偷到别人钱包的人也不得不哭,好容易得到偶像签名的人也不得不哭,明天就要结婚的人也不得不哭,大家哭得真尴尬。
我在马路上遇见沙子,我警告他:“根据法律,一个人不能无限制地捣乱下去,不能超过规定的次数。我给你一笔一笔记着账呢,你的捣乱机会已经全部用完,如果我发现你有新的捣乱行为,我就会把你抓起来,我就是干这个的。”
沙子说:“我就要你来抓呢,你来抓又抓不住,这才好玩呢。为了让你可以来抓我,我故意赶快把捣乱机会全部用完。”
我很生气,说:“好,那你就试试看!”
几天后的一个早晨,起了大雾。早晨起雾本来没什么奇怪,但这浓浓的雾一直到中午还不散去。下午我接到一个电话。
“喂,我是沙子。雾很大,你开警车要开得慢一点儿,别撞到什么。”
我一听就火了:“这雾是你造出来的吧?”
“不是的,”沙子解释说,“这雾是自然现象,老天爷造的。不过,我看到理发师在给顾客理发后总要用一点儿固定发型的摩丝,我就受到了启发,给雾也用了摩丝,这样雾就不会很快散掉啦。”
沙子给雾用摩丝是有目的的。这天要开运动会,结果射箭运动员看不见靶子,跳高运动员看不见横杆,足球运动员没办法区分双方球衣的颜色,赛车运动员不知道前面哪里该拐弯了……
沙子又给我打电话:“这回你非抓我不可了吧?”
我说:“是的,你不用向我求饶,我一定要按规矩办的。”
沙子说:“你误会了,我是要告诉你到哪里才能抓到我。”
沙子把地址告诉我,在逍遥山庄,一个很享福的地方。在那里住过的人,再住监牢一定住不惯。
我立刻出发。
山庄当然是在山上,但警车只能开到半山腰,通往山顶的小路很窄,只能步行。
我正沿着小路攀登,听见上面传来咕噜咕噜的声音。抬头一看,一辆轮椅正顺着小路往下溜。轮椅上不是别人,正是我要抓的捣乱犯!
插满碎片的大鸟
我一把拉住轮椅,可是它冲力太大,带着我一直滑到半山腰。
我和沙子都摔在地上。我爬了起来,他却动都不动。
我把手放在他的鼻孔边,哟,已经没有呼吸了。
他摔死啦?可他的脸上摆着一副笑容,是嘲笑。如果是摔死的,他死的时候一定很疼,应该笑不出来的。
那么,在轮椅从山顶溜下来之前,他就是这样的了?
于是,我便爬上山顶。那小路一直通进山庄的屋里。那么,也就是说,屋里的轮椅能一直滑下山去。
我看见屋里的一台电脑还开着,屏幕上有一行字:
我很有兴趣和你玩猫捉老鼠的游戏。我已经逃出了这个世界,你能来抓我吗?
沙子
我有点儿吃惊。我想到沙子脸上的嘲笑。
我在电脑键盘上按了几下,立刻检查出,这台电脑具有所谓的“炮打飞人”功能。它比魔术师的大炮更厉害的是,它能将人体信息通过时间网络发送到过去或未来,根据这些信息就能把原来的人体复制出来。
沙子扔下他的身体逃掉了,就像扔掉一件外套。
他逃到哪里去了?我现在处在一个世纪的中期,他是往世纪末的方向去了呢,还是逃到了世纪初?
屏幕上又出现了一行字:
敲一下回车,你会更吃惊。
我好奇地敲一下回车键,那电脑发出笑声:“呵!呵!呵!”然后就爆炸了。
爆炸的碎片像乱箭一样飞过来,顿时我就像一只大鸟,身上插满了碎片的羽毛。
还好这些碎片都插得不深,也没伤到我的眼睛。
我一边一块一块地拔掉碎片,一边想:“这都是该死的沙子事先设计好的。他要让我吃点儿苦头,却又不想让我死掉或者变成瞎子,那样我就不能和他玩猫捉老鼠的游戏了。更主要的是,电脑炸掉了,我就没法查出他逃走的方向了。”
A我和B我
我返回警察局,坐到电脑前面,先给世纪初的同行发了封电子邮件。我请他们帮帮忙,协助我们查找一个著名捣乱犯。我同时寄去沙子的照片。我告诉他们,如果捉到了这个捣乱犯,请把他的全部人体信息输进电脑,发到我的邮箱就可以了。
世纪初同行立刻发来回信。但他们埋怨我们太不敬业,竟然让这样一个罪犯逃了出来。信中说:“普通的捣乱犯就够我们受的了,何况是著名的!要知道世纪中的捣乱花样肯定比我们世纪初的先进得多,你们不能指望我们凭着落后的技术能够手到擒来。对不起,还是请阁下亲自出马吧。”
我只好再给世纪末的同行发信,他们的技术比我们先进得多,应该不会推脱了吧。
没想到世纪末的同行让我再次失望。他们的信倒是写得很客气:“帮你们的忙,就像帮一只蚂蚁踩死另一只蚂蚁,举脚之劳,小意思。问题是我们现在有许多的蚂蚁要踩,实在踩不过来了。这几天,我们这里的捣乱犯们在庆祝他们的节日,他们到处捣乱,弄得我们焦头烂额。等捣乱节过去,我们再来商量怎样合作,OK?”
看来,除了我亲自出马,没有别的办法了。
但我该朝哪个方向出发呢?世纪初还是世纪末?
世纪末正在过捣乱节,捣乱犯们“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像沙子这样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总会去凑凑热闹,顺便露一手吧?
可这家伙神出鬼没的,谁知道他会不会避实就虚,去世纪初那个容易浑水摸鱼的池塘?
我要是有分身法就好了,可以同时出击。想到这里,我忽然眼前一亮!对呀,我可以分身的呀,就用沙子用过的“炮打飞人”技术!
我去找我们的技术专家,他是个快乐的小老头儿,他一直把工作当游戏,所以一直很快乐。
专家见我来了,问:“有什么能让我玩玩的?”
我把来意说了,专家立刻拍手说:“好玩,好玩!可以玩的。”
他让我坐到连着电脑的基因分析仪前面,拔下我的一根头发,放进仪器里。仪器嗡嗡地开动起来。
专家指着电脑屏幕对我说:“瞧,你的基因信息一条一条分析出来了。人体细胞里有许许多多基因,人和人不同,是由于基因不同。比如我,就是爱玩的基因使我成为这样。从基因信息里,我们可以知道你是怎样一个人。”
屏幕上显示出:
基因1 爱好音乐,虽然唱得不好听,但很喜欢唱。
基因2 勇敢,必要时敢从5楼往下跳。
基因3 还算灵活,如果一个较难的电玩游戏有10关,一般能冲到第9关。
基因4 容易脸红,只要看见有人丢了东西,不管是不是自己偷的,都会脸红。
基因5 喜欢为漂亮的女孩做事。
……
基因分析很慢,我问专家为什么这么慢。专家说:“因为一个人的基因太多了,连做鬼脸、打呼噜这样鸡毛蒜皮的事都有不同的基因管着呢。”
好容易我的所有基因信息都被分析出来了,专家按照我的要求,立刻将这些信息发送给世纪初的同行。专家又让我脱下所有的衣服。
我不明白:“我必须洗个澡吗?”
专家说:“不用洗澡。世纪初的同行收到这些基因信息后,可以很快为你复制出一个和你一模一样的替身,但这是一个光溜溜的替身,他不能不穿衣服呀。所以我要从你的每件衣服上取一丝纤维分析出信息,然后把衣服信息也发送过去,你的替身就能穿上和你一模一样的衣服了。”
等到我的身体信息和衣服信息都被发送到世纪初,就该轮到我自己被送去世纪末了。但专家提醒我说:“既然你可以向世纪初发送替身,为什么不能给世纪末也发一个呢?你留在这里指挥不好吗?”
是呀,他说得对,再说我的身体里也有一点儿偷懒的基因。我说:“好吧,就照你说的办。”
专家说:“可惜没有早一点儿想到这个主意,否则的话刚才可以把你的全部基因信息保存下来,就省得再一条一条重新分析了。”
没办法,我只好再拔一根头发……
屏幕上重新出现基因1、基因2、基因3、基因4……渐渐地,我的性急基因起作用了。我对专家说:“太慢了,追捕罪犯应该行动迅速。这样吧,不用完完整整全部分析了,只要够执行任务的就行了。”
于是这次简单多了,只选取“勇敢”“还算灵活”“性急”等对警察有用的基因,其他不需要的基因都省掉。
刚刚把第二个替身的信息发送到世纪末,就收到第一个替身从世纪初发来的信。他说,他已经穿上了复制好的衣服,衣服的质地和颜色与原来差不多,就是尺寸有些问题,做短了一点儿,这里的一切都显得太原始了……
我赶快给替身回信,要他立刻开始搜捕罪犯,别废话了。我知道我自己有时也会说些废话的,但现在不是说废话的时候呀。
屏幕上又出现第二个替身的来信,他的信像电报一样很简洁:顺利抵达,勿念。我即行动,有情况再联系。因为他身上没有说废话的基因。
为了便于区别,我把第一个替身叫作“A我”,那第二个替身就是“B我”了。
磁碟片里关三年
A我很快发现了沙子。沙子也发现了A我,当然他不知道我还分A、B,他以为那就是我。
沙子走进一个卖冬瓜卖萝卜的集市。A我紧紧跟踪。
沙子忽然大叫:“有小偷!”立刻造成人群的混乱,人群堵住了A我。
一个大汉指着A我的脸说:“你脸红了,你是小偷吧?”
A我说:“我怎么是小偷呢,我是警察。”A我拼命抵抗我的脸红基因,但是不成功,他的脸越来越红了。他让大家看他的警服,大家不相信,因为世纪初的警服不是这个样子的。
A我被大家送进警察局,沙子高高兴兴溜走了。他用同样的办法又把自己送到世纪末。
在地覆天翻的捣乱节里,沙子正想往水管里加进一种特别的鸡精,人们喝了水以后每天清早会像雄鸡一样喔喔叫。这时他看见B我站在他面前。
B我说:“你跑不掉了,跟我回世纪中吧。”
但沙子不相信自己跑不掉。他把B我引到人多的地方,又叫“有小偷”,然后等着B我的脸红起来。
可是沙子失望了,B我一直面不改色。沙子说:“怎么回事,你生病了吗?”他赶紧再来回忆我的各种弱点。我有时候也爱听人说好话,沙子就像狐狸夸乌鸦那样想把B我的头搞昏,但B我根本不吃这一套。我有眼泪过敏症,最怕人哭,沙子便像洪水决堤一般大哭,并把眼泪鼻涕全部抹在B我身上。B我浑身湿透了,却一点儿没有软化的症状。沙子又试了十七八招,都没用。B我就劝他:“别再白费劲了。”就把沙子抓了起来。
B我把沙子的所有信息发送给我,我就把这些信息存进一张碟片。沙子的捣乱罪该坐三年牢,我就让他在碟片里关三年。到他可以自由时,我们会根据这些信息做出一个沙子,像他原来那样。我向专家建议:要不要把沙子的捣乱基因去掉,这样他以后就不会犯捣乱罪了。但专家不同意,说:“那样就不好玩了!”
沙子的那个身体留在世纪末,被捣乱分子们做成一个木乃伊,算是这一行的祖师爷,每年过捣乱节时都会被抬出来游行。
他在5楼看着我
A我和B我从世纪初和世纪末回来,成为我的两个助手,从此我的工作轻松多了。
一天,我把跟踪外星间谍的任务交给A我和B我,自己去歌舞厅唱卡拉OK。
我跟几个认识的女孩打招呼,可她们全都不理我。
我说:“是嫌我唱得难听吗?我送你们一人一副耳塞,在我唱歌的时候你们可以把耳朵塞起来。”
一个女孩说:“根本不是要不要把耳朵塞起来的问题。像我这样漂亮的女孩,男孩从我身边走过总要回头看一看,所以我的回头率一向是百分之百。可是前天在街上遇到你,你就那样头也不回地走过去了,害得我的回头率降到百分之九十九!”
我很吃惊:“不可能有这种事!”
“你想赖掉吗?”第二个女孩说,“前几天我买了个很大的布狗熊,抱得累了,要你帮忙抱一会儿,可你竟然说:‘要是你受伤了,我会连你带熊一起抱的。'”
第三个女孩说:“那天我一边走路一边胡思乱想,没留神撞了你一下,可是你没跟我说‘对不起’!以前不管是你撞了我还是我撞了你,你都会说‘对不起’的。”
我知道了,她们遇到的是B我,他没有讨好女孩的基因。
这样下去,所有的女孩都会不理我了,这我可受不了。B我不是完整的我,是个有缺陷的我,他不能代表我,他继续在街上晃来晃去,会给我惹出更多的误会和麻烦。
我叫来A我,我要让完整的A我除掉不完整的B我。
一个小时以后,我正在街上巡逻,对讲机响了起来。
是A我的声音:“我把他解决掉了。”
“干得好,A我!”我要奖励他,“今晚有个结婚宴席,你替我去吃吧。”
“你弄错了,”对方说,“我是B我。”
这不能怪我,B我的声音跟A我没什么两样。“这么说,是你把A我解决掉了?”
“正是。”
我觉得奇怪:“他应该比你强,他的优点比你多呀。”
“可是他的缺点更多。”
我忽然害怕起来:“接下来你,你打算干什么?!”
对方不说话了。
我一边东张西望,一边问:“你在哪里?”
对方不说话。
我一抬头,看见B我就站在对面那座大厦的5楼窗口。
他要是想跳下来,他立刻可以跳下来。
但我又心存侥幸地想:“他不会像我这样不念旧情吧?我这方面的基因也许没留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