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墨菲定律(1)

谈华德和一位知名导演谈好了，准备开始拍摄沈跃策划的广告。这天他忽然想起沈跃当时说过的话，即刻让人通知彭庄过来，结果一见面后让他大吃了一惊：这不还是一个学生吗？

可是却想不到这个学生模样的年轻人根本就不怯场，一上来直接就问：“演员选好了吗？”

现在谈华德对沈跃是完全服气了，心想他推荐的人肯定也是非同寻常，也就将那一丝狐疑放在心里了，笑着答道：“导演推荐了几个人选，都是刚刚走红的演员。”

结果彭庄一听完那几个演员的名字后就不住地摇头，说道：“不合适。男的像木偶，面无表情；女的一点儿不清纯。”

谈华德目瞪口呆，问道：“那你觉得谁合适？”

彭庄道：“沈博士出差前专门来找过我，他对我说，出演这个广告片的演员必须要阳光、时尚。时尚好办，好好包装就是了，可是阳光却是骨子里面的东西，需要自然流露才行。最近省城的高校不是正在搞校草、校花选拔大赛吗，我觉得从那里面选人就很不错，而且费用也相对较低。”

谈华德不以为然道：“明星不是更有号召力吗？”

彭庄解释道：“您说的是传统……哦，不，是大众性广告。您想过没有，为什么那么多企业要请明星代言？这其中的原因很简单，其实是没办法，因为明星有大量粉丝，他们借助的是明星的名气。而沈博士的方案是纯粹的心理学应用技术，依靠的是强大的心理暗示作用。当然，那样的心理暗示对人群肯定是无害的。所以，无论是广告的演员、台词还是画面的色彩等等，都必须按照沈博士的方案去做。其实导演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有一个最高明的摄影师。谈老板，如果您觉得可以的话，这个广告片就交给我来做好了，我只收您预算资金一半的钱，如果到时候做出来的广告片不合格，我分文不取。怎么样？”

谈华德可是商场上的老狐狸，怎么可能轻易被彭庄忽悠？他笑了笑，说道：“我考虑一下再说吧。”他随即就转身给沈跃打电话，问道：“小彭说把广告片交给他拍摄，这是你的意思吗？”

沈跃愣了一下，心想：我怎么没想到还可以这样！他回答道：“说实话，别人拍出来的效果我还真不大放心。演员的细微表情、画面色彩、光线等等，这些东西最好是由我亲自把握，而且现在我手上还正好有一个非常高明的摄影师。”

谈华德笑道：“如果是你负责这部广告片的话，我就完全放心了。这样，我就把这件事情全权委托给你，从广告片拍摄到媒体投放都交给你，你看怎么样？”

沈跃笑道：“你要知道，我的价格可不便宜哦。”

谈华德大笑着说道：“但是非常值得，难道不是吗？”

刚才沈跃在和谈华德通话的时候康如心就在旁边，此时见沈跃接完电话后皱眉沉吟的样子，赶紧贴心地说道：“要不，我们马上回去吧。”

沈跃歉意地对她说：“广告倒是小事一件，现在我最担心的还是那五起案子。也许是我太敏感了，总觉得这个凶手还会继续作案，所以阻止他最好的办法就是尽快找到他。”

康如心点头道：“如果那五起案子真的是同一个凶手所为的话，凶案再发的可能性是非常大的，因为这些案子一直没有侦破，凶手就很容易产生侥幸和向警方挑战的心理。”

沈跃摇头道：“不仅仅是这样。如果这真的是一起连环杀人案的话，凶手就很可能会从心理上夸大自己的能力，这其实也是一种自我心理暗示。所以，凶手不大可能是侥幸心理，也不一定是要向警方挑战，而是会把每一次的作案当成是一个享受的过程。你发现没有，这五起案件看上去虽然不可思议，但其结果似乎都很难找到破绽。”

康如心忽然想起一件事情，问道：“这五起案子都是凶器直接刺入受害者的心脏，作案过程快速、简洁，你说，这个凶手会不会是一名医生？”

沈跃皱眉道：“我当然想过这个问题，可是凶手使用的凶器很奇怪，像一根被磨尖了的细钢丝，即使是高明的外科医生也很难做到用那样的凶器瞬间让人死亡。”

康如心点头道：“那我们还是早些回去吧。不过你选人的事情怎么办？”

沈跃心里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情，他看着康如心，满脸关切之情，说道：“选人的事情倒是可以暂时放一下，心理咨询和治疗方面的人手其实好解决，去医院里面挖人就是了，反正现在很多医院的心理科也没有什么病人。”

康如心顿时明白了，柔声道：“我知道你是专程陪我出来散心的。我现在很好，最近几天都没有再出现幻觉。”

沈跃轻轻抱住她，温柔地问：“没骗我？”

康如心依偎着他，轻声道：“真的。”

这五起案子中的第一个受害人是一位女性，名叫孙红艳，被杀害的时候年仅二十四岁，是一家发廊的“小姐”，三年前夏天的一个下午死于一辆公交车上。当时车上的人非常多，拥挤不堪，孙红艳被某种细小尖锐的凶器直接刺穿了心脏，瞬间死亡。因为伤口细小，肌肉快速收缩，所以伤口并没有血液流出，周围的乘客根本就不知道这个人已经死去，一直等公交车到达终点站、乘客都下车后，司机才发现她已经死亡。而那辆公交车上恰恰又没有监控录像，所以警方根本就寻找不到任何线索。

第二个受害人叫姜仁杰，三十五岁，某私企的驾驶员，两年前的冬天被人谋杀。当时死者正坐在一张藤椅上请人擦皮鞋，被人用细小尖锐的凶器从左侧后背刺入，直接刺穿心脏。一直到皮鞋擦完，擦鞋人让死者给钱的时候才发现他已经死亡。

第三个受害人是一位退休老人，六十二岁，在一家露天茶馆被人谋杀，也是凶器从后背刺入，直达心脏，导致死亡。

第四个受害者是一位年轻女教师，受害的时候她正在一家百货商场外抢购打折毛衣。

案卷里面的最后一个受害者是一家牙科诊所的医生，晚上出去遛狗的时候在家附近的一条小巷内被人杀害，也是被人用细小的凶器刺入心脏而死。

这五起案子发生在最近三年内不同的时间段，凶手选择的地点都是没有监控摄像头的地方，作案手法都非常干净利落，而且其中四起案子竟然都是发生在人流如织的公共场所。其实沈跃一直怀疑警方没有把这几起案件并案调查的真正原因并不是警方一直找不到线索，而是担心引起市民的恐慌。不过这都不重要了，因为现在这些案件已经落在他手上了。

越是疑难的案卷反倒越能够引起沈跃的浓厚兴趣，他很想知道，这几起案件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样的故事。还有，罪犯究竟是一个有着怎样人格特征的人呢？

康如心也看过这几起案子的案卷，她再一次提出自己的看法：“凶手会不会是外科医生？或者是研究解剖方面的专家？”

沈跃摇头道：“其实，在目前这样的情况下，我们去猜测凶手的职业是毫无意义的，难道不是吗？即使我们认为凶手是外科医生，我们总不可能去把所有的外科医生都叫来询问吧？何况外科医生和解剖学的研究人员也只不过是对人体结构了解得比较深入一些罢了，可是他们不一定就能够做到恰到好处地掌控力量。从五个死者的伤口来看，凶器很可能是一根细钢丝，如果力量稍微把控不好，钢丝就会发生弯曲，而且一旦刺到肋骨上面就会功亏一篑，所以除非是手感特别好的人，能在感觉到钢丝遇到阻力的那一瞬马上将钢丝抽回些许，随即再次快速刺入，这一点就不一定是外科医生或者解剖研究人员能够做得到的了。”

康如心想了想，点头道：“确实是这样。”

沈跃继续说道：“这个案子难就难在到目前为止我们还没有找到这五个受害者除了致死原因相似之外的其他任何共同点，所以我们必须沉下心来，还是得从死者身上入手，应该可以寻找到一些有用的线索。”

康如心问道：“凶手会不会是随机作案？比如，当凶手杀害了他认识的第一个人，也就是那个‘小姐’之后，忽然就觉得那样的杀人方式很有趣，很有成就感，然后就开始随机寻找另外的对象。”

沈跃摇头道：“我也想过这个问题，不过我觉得不大可能。你发现没有，这五起谋杀表面看都非常‘完美’，这说明了什么？说明凶手的谋杀对象是有选择的，而且是有计划的。人和动物最根本的区别是人有思想。思想是什么？说到底就是动机和目的。随机杀人其实是思想的暂时性缺失，所以连续性作案的可能性不大，除非是杀手的心理极度变态。不过你要注意，变态杀手作案的目的是为了发泄变态情绪，所以他们的作案手法往往也是变态的，必定会让受害人受尽各种折磨或者凌辱，但这五起案子显然并不属于这种情况。”

康如心问道：“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沈跃想了想，道：“我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从死者那里去寻找罪犯的作案动机。”

孙红艳被谋杀的案件发生后，发廊被勒令停业，不多久发廊老板在交了罚款后又重新开业了。城市中这样的发廊就像公用电话亭、烟酒门市、银行一样，似乎每隔几条街就有一家，仿佛那样的东西已经成为一些人的生活的必需。

两个人来到发廊外边，沈跃对康如心说：“刚才来这里的时候好像路过了一家茶楼，你去那里等我。”

康如心道：“你不是警察，人家不一定会理你。”

沈跃笑着说：“有些人给钱就可以搞定。你说是不是？”

康如心笑道：“倒也是啊。”

走进这家发廊，沈跃发现里面的气氛有些压抑，空气中充斥着一股奇怪的味道，一张长条椅上散漫地坐着几个浓妆艳抹的“小姐”。见有人进来，一个瘦瘦的中年男人赶紧凑上来问：“老板，想玩玩？”

沈跃实在不能理解到这里来玩的那些人的审美，皱眉问：“就这几个？有漂亮点儿的没？”

中年男人殷勤地说道：“有，我马上打电话叫过来让你看看。”

沈跃心想，原来这地方是这样做生意的。他指了指长条椅上其中一个“小姐”说道：“我想带她出去，可以吗？”

中年男人满脸堆着笑，说道：“可以，只要你给钱就行。”

沈跃付过钱后带着“小姐”出了发廊，一边走一边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姐”朝他抛了个媚眼，道：“叫我小雯就行。”

这肯定是个假名字。沈跃虽然是第一次到这样的地方来，但并不意味着他什么都不懂。他看了一眼不远处康如心的背影，对小雯道：“我们找个地方吃点儿东西，然后再说。对了，你想吃什么？”

小雯嗲声说道：“小龙虾，可以不？”

沈跃笑道：“好，我们去吃小龙虾。”

不一会儿，小雯发现这个人把自己带到了一家茶楼外边，而且一个女人很快就靠了过来，一下子就警惕起来：“你们想干吗？”

康如心冷声说道：“跟我们进去，我们是警察。”

小雯一下子就蔫儿了，根本不敢反抗。

“告诉我们孙红艳的情况。你应该认识她，是吧？”在一个雅间坐下后，沈跃直接开始询问小雯。

小雯的心里惴惴不安，怯怯地问道：“你们不是来扫黄的？”

沈跃摇头道：“我们只想了解孙红艳的情况，只要你告诉我们你知道的一切，我们一会儿就让你走。”

小雯顿时松了一口气，说道：“你们不是早就来问过了嘛，都过了几年了，怎么又来问？那天孙红艳接了一个电话后就出去了，后来我们才知道她被人杀害了。”

这个情况沈跃和康如心都知道，警方也查到了那个打给孙红艳的电话号码，不过却是来自一个胡同里杂货店内的公用电话。奇怪的是，警方并没有从那家杂货店里寻找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沈跃问道：“你和孙红艳熟悉到什么程度？”

小雯回答道：“在她死之前，我们认识好几年了。”

康如心诧异地看了沈跃一眼，很显然，这家伙在发廊里的时候并没有暴露他带这个“小姐”出来的真实目的，不知道他是如何选中这个女人的，不会仅仅是凭运气吧？康如心道：“那你具体说说孙红艳的情况吧。”

小雯道：“她和我一样，都是农村的，家里穷，我们又没有什么文化，除了干这个还能做什么别的？在发廊里面做，一年下来也可以赚到好几万块钱，做几年后就随便找个男人结婚，这辈子就这样了。我和孙红艳只是认识，大家在一起很少说自己的事情。其实也没有什么可以说的，我们都是苦命的人。”

本来康如心是非常反感眼前这个女人的，觉得她是下贱、恶心的女人，可此时听了她的这番话后竟不禁动容，同情心泛滥开来。

沈跃却根本不相信眼前这位“小姐”的说辞，西方国家也有娼妓，这是她们的工作。这世界上穷的人多了，怎么不见其他穷的女人都出来卖淫？他淡淡地说道：“我们对你的从业经历没有任何兴趣，说说看，你究竟还知道孙红艳哪些情况？”

小雯急忙道：“我对她真的不是很了解。”

沈跃问道：“她有男朋友没有？事发前她和什么人有过较多的接触没有？”

小雯道：“像我们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有男朋友？而且我们做的这个事根本就不敢让家里人知道。”

这时候康如心也意识到自己的同情心有些多余，她冷冷地问道：“既然是这样，那会是什么人在那天给她打电话呢？”

小雯有些害怕起来，道：“我怎么知道呢？也许是来过发廊的客人吧，有的客人会找我们要电话号码。我们挣钱其实真的很不容易，老板拿的是大头，如果有客人打电话来叫我们出去，那样的赚钱机会我们肯定不会放过。”

康如心实在是无法理解眼前这个女人的想法：为了那么点钱居然去出卖自己的身体，难道她们不觉得恶心？想到这里，她禁不住恨恨地问道：“你就不怕得传染病？一场病下来，我看你的钱也就剩不下多少了，值得吗？”